柳沁道:“那人突然变成一条疯狗,让我不由得想起撞死前的龙广,今天与画符上的小孔比对,果然丝毫不差。龙广武功极高,凶犯又身陷囹圄,原本无法施为,但有了画符的遮挡,一切就变得容易了。我猜想,龙广当时专注于画符,没有察觉到凶犯在画符后面的动作,当钢针击穿画符射来时,他便有天大的本领,也已躲不开了。”
“可是龙广脸上并没有伤痕呀?”林妙仙忍不住问道。
柳沁笑道:“不止龙广,所有受害者外表都验不出伤痕,因为那是凶手在相距较近的情况下,从这里射入的。”他伸出两根手指,对准自己的两个鼻孔。
南郭先生赞许地点点头:“不错,验尸的医官若不察看死者鼻孔中是否有出血,是绝不可能找到死因的。”
四人一同吃了晚饭,为免遭人怀疑,柳沁当即和林妙仙分开,先走一步。临行前,他交代南郭先生和燕楚楚,尽快探清一名狱卒的葬地,开棺验尸。
回到丽谯楼,他径直去阁楼见云蔚,谎称听伙计们谈论,云外天生前曾患有心疾。云蔚毫不隐瞒,坦承父亲患心疾多年,有几次险些丧命,幸好被人及时发现,用苏合香丸救了过来。
柳沁听后,愈发坚信自己的判断,道:“如此说来,你爹应死于心疾突发,与鬼符案并无关系。”
“可是”云蔚不以为然,道,“我爹死的时候,身边也有一张鬼符,除了名字,跟其他人的并没什么两样。”
柳沁笑道:“障眼法而已,就是用来骗你这种笨蛋的。”随后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凶犯正是利用你爹的死,展开了这场戕害朝廷命官的大阴谋。”
云蔚扁了扁嘴,不乐地道:“我便不如你聪明,当也不至于是个笨蛋吧?还说让我好好休息,却又跑来气我。”
柳沁见她轻嗔薄怒的样子,心旌摇荡不已,但有了前两次的教训,他再不敢放肆,哈哈笑道:“我这是帮你保持阴阳平衡,火大时给你浇盆水,将灭时再给你添把柴,要不怎么说跟我在一起,可保你长命百岁?”
云蔚先是一笑,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黯,转身走到窗前,轻叹道:“我不敢奢求长命百岁,只愿这一生无憾无悔。”
柳沁见她突发感慨,心中十分诧异,走到她身旁,但见窗外桂花朵朵,沾染着夕阳的柔光,便仿佛被赋予了灵魂一般,看上去是那么的庄重、圣洁,狭小的花园顿时变得美妙绝伦。
云蔚微笑着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桂花吗?”
柳沁道:“一定是你的情人,曾经送过桂花给你。”
云蔚用臂肘捣了他一下,随即笑道:“也算八九不离十。小时候,我曾喜欢过一个人,他高高在上,又那么的英俊威武。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棵桂树下,他把我抱起来,让我摘枝头的桂花。从那以后,我脑子里便全都是他了。”
柳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问道:“那时你几岁?他几岁?”
云蔚道:“我九岁,他二十九。”
“什么?”柳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你冰清玉洁的,想不到九岁就动了春心,他可比你大整整二十岁呀!”
云蔚双颊泛起潮红,嗔道:“都说了是小时候,少不更事嘛,长大后早便没有那种感觉了。”
柳沁撇嘴道:“是人家不肯要你吧?”
云蔚居然没有否认,叹口气道:“他身边美姬如云,不要我这个小姑娘也是正常的。”
柳沁举起双拳,用力晃了晃:“这么好的姑娘他不稀罕?告诉我他是谁,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云蔚道:“就算我说了,你也不敢教训他。”
“嘿嘿!”柳沁笑出了声,“这世上除了三个人,再没有我不敢碰的。”
“三个人?”云蔚奇道。
柳沁道:“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娘。”他每说一句,便伸出一根指头,先是食指,然后是中指。云蔚一笑,才知柳沁又在跟她逗趣,不过既然说到这里,她很想知道除了父母,还有哪个是柳沁不敢碰的,偏偏柳沁有意卖起关子,迟迟不见下文。
云蔚只好问道:“无名指呢?是皇上吗?”
“我还真没把皇上放在眼里。”柳沁撇撇嘴,伸出无名指,“是那个碰一次便要挨一次嘴巴的臭丫头。”
云蔚天生腼腆,从来只是浅笑轻颦,这次实在忍俊不禁,直笑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既要东奔西走查案,又要费尽心思哄云蔚开心,柳沁这一天下来,困顿不堪,丽谯楼刚刚亮起第一盏灯,他便睡着了。不过接连被不速之客袭扰,他也睡不踏实,中夜醒转,到窗前吹了吹风,望向云蔚的小楼,见一切正常,才放下心来。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正要继续睡觉,却见一条黑影从暗处走出,借着月光,可以看清那是老何。柳沁一怔,忖道:“他在干什么?”
老何手里拎着一把铁锹,在一株桂树下挖几铲,再填平,转向另一株桂树,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柳沁大惑不解,暗笑:“这老家伙在找宝贝吗?”
老何把四棵桂树挖了个遍,扛起锹,步履蹒跚地回了自己的小屋。柳沁愕然半晌,重新躺下,一时却无法入睡。老何究竟在找什么?这座花园里面,又能藏着什么秘密?正辗转间,陡听一声惨叫,柳沁心中猛地一紧,以最快的速度跳出窗外,朝着声音的来处疾掠。
花园的东北角是一间茅厕,结巴坐在门前,嘴唇不断哆嗦着,好像拼命地想说话,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脸上恐怖得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只有两眼不住地眨动。
“出了什么事?”柳沁将他扶起来。
人们陆续赶到,先是云蔚,接着是伙计,也有几个胆大的姑娘,看到结巴这般模样,无不感到毛骨悚然。
云蔚皱眉道:“结巴,你怎么了?”
结巴喘着粗气,颤声道:“云云云老板!我我看见云云老板了!”
此言一出,人们立刻炸了锅。丽谯楼现在的老板是云蔚,但无论伙计还是姑娘,仍习惯地称她为“小姐”,“云老板”指的则是云外天。
“胡说!”云蔚厉叱道,“我爹已经不在了,你开什么玩笑?”
随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结巴心中恐惧渐消,慢慢恢复了神智,带着哭腔道:“我出出来解手,忽忽然有人在在后面拍拍了我一下,吓得我尿尿都憋了回去”
云蔚脸一红:“少废话,拣紧要的说。”
“是”结巴道,“我还以以为是哪个弟弟兄跟我开开玩笑,便出去找找他算账,却见一人蹲蹲在门外,两两手抱抱着脑袋,说他饿饿了。我说你饿饿了你就就进去吃吃呗,我给你腾腾地方”
云蔚一顿足,吓得他缩了缩脖子,道:“噢,拣拣紧要的说。”
吴炳骂道:“你说话已经够他妈的费劲了,还不长话短说?他倒是吃了没有啊?”他急的原来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