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精巧伶俐莫用尽,要留三分给子孙,这话不能不信……
儿子不见了
清光绪年间,顺水城有个叫展青的生意人,四十几岁,精于算计,住南门里;他有个伙计叫王才,比展青还长着几岁,住北门内,鬼点子多,更是算破天的主儿。有王才帮衬,展青的生意一直做得顺风顺水,也很快成了顺水有名大户。可这年却出了事,二人都只有一子,竟先后不见了。
先说展青这儿子,才五岁,还是他第三
说来也是合该出事,刘嫂刚把展家儿子放下,就觉肚里一阵绞痛,不好,要上茅房,茅房就在门楼内几步远,她望一眼四周无人,便快速堆一堆儿细土在展家儿子面前,就急匆匆去了。可也就半袋烟功夫,再出来,展家儿子竟不见了,刘嫂的脸当时就白了,再四处找也没有,便没命地往院里跑,边跑边大喊:“不好了,少爷不见了!”
这时,展青正在房里与王才说事,一听喊,忙跑出看,果真不见了儿子。门楼下,一把小铲,一堆细土仍在,再看四周,寂静无人,只有自家那头不安分的公驴在不远处悠闲吃草,展青便急问刘嫂怎么回事?刘嫂当然不敢说自已去过茅房,便煞白着一张脸大哭道:“自己也就打个哈欠,再睁眼,少爷就不见了。”
展青不是三岁娃娃,只急得上前就是两巴掌,让她说实话,刘嫂不敢说,被这一打,更是光哆嗦嘴唇说不出话。王才一见,便急忙劝住道:“还是赶紧召集人找吧。”说着,手一挥,就带着展家上下十几口分头找开了。
可从晌午一直寻到日头偏西,该找的地方都找遍,没有。展家门前是个河坑,王才二话没说亲自带人就下了水,可寻过好几个来回,同样也不见展家儿子踪影。展青不禁又急又纳闷,一跺脚,就报了官。
顺水知县是新到知县,姓曹,三十岁不到,据说断案很有一套。一听展家丢了儿子,还好,就亲自带衙役赶了过来,待问过一些情况,自是要找刘嫂问话。
刘嫂早已吓瘫在地,这时又见县老爷问话,更是吓得一心要死,不过,刘嫂咬咬牙还是那句话,知道若说了实话,就是县老爷不要她的命,展青也会活剥了她的皮啊。曹知县便又问道:“当时附近还见没见到其他人?”刘嫂就强打精神,认真想过,却又是摇头。
曹知县便不再多问,命衙役看了,准备带回县衙再慢慢审。可谁想,就在他转身功夫,坏事了,也不知刘嫂哪儿来力气,竟一下从地上弹起,照准展家墙壁就狠劲撞去,等那衙役回过神来,刘嫂早已是脑浆迸裂。
曹知县一见,便懊丧地一拍手。可呆愣许久,也想不透刘嫂为何要这样,正疑惑间,就突然发现,不远处河坑沿的一棵柳树上,竟透着一处不规则的亮,而整棵柳树看上去却枝繁叶茂,曹知县心头就是一振,忙趋步向前,抬头望去,果然就见柳树的枝条有新折断的痕迹。曹知县看罢多时,便如此这般向随从衙役吩咐了下去。
案中案
可一晃几天过去,展青拿出的悬赏银都已高得惊人,曹知县也把县内衙役统统派出,在城内外细细察访,可说来也怪,就是没有展家儿子丁点消息。
这天一大早,展青就喊来王才,让他帮忙想些法子——光指望曹知县恐怕不行啊。可一见王才,展青就大吓一跳,仿佛一夜不见,王才竟老去许多,人也瘦去好几圈。展青不由狠拍一下脑门:这几天光一心想着找自己那儿子,王才那儿子也是好多天不知去向了,便先安慰起王才来,王才却苦笑着摇摇手:“我那儿子自小不争气,如今眼不见心静,可少爷丢得却是蹊……”
话刚说到这儿,就听外面一阵喧哗,还没等他们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一帮衙役突然闯了进来。王才一怔。展青也以为儿子有了消息,忙起身打招呼,可这帮衙役却不理,眼瞅着就直奔王才而去,接着,也不管王才如何叫嚷,锁进木枷就往外拖。
展青不禁呆住,只待王才被拖出老远,这才回过神来,心说,这又演得是那一出呢?一跺脚,也就紧随其后进了县衙。
这时就见曹知县一拍惊堂木,正厉声喝问堂下王才:“展家儿子失踪那个晌午,有人见一陌生孩子慌张跑进你家,刚才又从你家后园搜出这个死孩子……这前前后后,还不从实招来!”
王才连声喊冤。展青一听,更加糊涂,可再看一眼不远处一块破席片下,不由啊呀一声,一头栽倒在地,破席片下盖的正是一个皮肤高度腐烂的死孩子……
现在回头再说王才那儿子,早已成人,却好赌,几年竟偷偷欠下上万两银子的赌债,那天就突然被债主扣在手上。等王才找人,王才也果然很快找到,一看,儿子正被吊在房梁上哭爹喊娘呢,再看那摞借据和债主,债主竟认识,就顿时明白儿子可能上了人家的套儿。果然,接下来债主就告诉他,这笔银子,知道他卖房卖地都还不起,也就没打算讨银子。只想让他做件事:弄死展青那儿子——不能让他活得太舒服。如能做到,欠债勾销,儿子回家。王才想想,如今儿子已被套牢,不狠心做了这件事,儿子难出套啊。
不过,王才毕竟精明透顶,债主不想亲手杀人,他更不想啊。很快,他就寻到了一个半大孩子。这孩子的父亲说来也是被他和展青算计苦了的主儿,早已含恨而死,母亲变得疯疯癫癫,一家人暂住乡下一间破庙。被王才偷偷找到时,孩子正为替父报仇无门而苦恼呢,听王才一说,便很感激地一口应下。
紧接着,这孩子就跟王才进了城,先藏在他家后园柴房。都知道刘嫂每天都带展青儿子在门楼下玩耍,说好趁晌午无人,让孩子偷偷躲在展家门前树上,这王才暗里与刘嫂好,到时由他想法引开刘嫂,由这孩子抱展青儿子往河坑丢,然后往城外跑……不想,那天正赶上刘嫂肚子跑得厉害,王才知道绝好机会来了,便悄悄回了一趟家,告诉孩子晌午动手……
再说曹知县,一见王才连喊冤枉,早已不耐烦,便一拍惊堂木,让两旁衙役狠狠打。这一打,就把王才打了个死去活来,扛不住,也就一五一十说了……
曹知县最后便一指堂下死孩子,厉声喝问:“这孩子为何又死在你家?”王才一听,又连声哀叹:“这孩子一心报仇,哪里还想其它,那天告诉他可以动手时,也同时在他饭里下了药,这药最怕剧烈跑动,到时不用说跑回家,就是跑上二里路,也会毒发而死,死无对证。”
“那河坑为何又不见展家儿子?”听到这里,曹知县仍是满心疑团,便又狠拍惊堂木。王才便叹道:“当时见河坑没有展青儿子,就觉不妙,等回家一看,果然就见这孩子仍躲在柴房,不过已奄奄一息。他是想告诉我:看刘嫂离开,他刚要下树,就见一个手拎长烟杆的汉子向这边走来,接着抱起展家儿子就……说到这儿,孩子就毒发而死。接着,便遇了衙役要闭城挨家搜查,也就只好把这孩子埋在后园里。”
曹知县听罢,沉吟半晌,又突然喝问:“你儿子如今在哪儿,债主又是哪个?”王才听后,愣怔片刻,就突然一声苦笑,摇摇头,紧接着就听嘎嘣一声响,王才竟咬舌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