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海波住在兰风大厦的102室。这是一套二室一厅的小居室,老式公房格局,客厅很小,八平方米的空间里挤了一张深褐色的圆木餐桌和四张木椅子,几乎挪不开身,两间卧室平行,都朝南,朝向虽不错,但可能因为是底楼,平时光照不足,所以一进屋就让人感到整个屋子阴森森的,充满了潮气。
齐海波的尸体是在其中一间卧室被发现的,两间卧室各摆着一张床。一间摆的是单人床,一间摆的则是双人床,齐海波死在单人床那间。这间屋子布置得很温馨,窗前挂着蓝色小碎花窗帘,床上的毯子叠得整整齐齐,书桌上放着一个白瓷花瓶,里面还插着几支衰败的康乃馨,相比之下,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双人床的另一间卧室就显得简陋许多。
高竞简单向两位女士介绍了一下发现尸体的情形。
“她被发现的时候,躺在地上,脸朝上,手里捏着那封信。”高竞指了指地下的那圈白线,又带着莫兰和乔纳来到另一间卧室,指了指那边的窗台,“这边的窗门开着,外面虽然有防盗窗,但防盗窗的边缘已经被剪开了。”
“剪开?你是说防盗窗可以用剪刀剪开?”莫兰觉得不可思议,她住12楼,从来没装过防盗窗。
“现在的防盗窗质量就是这么差。”高竞说。
莫兰走到窗边,发现防盗窗外种着一排很普通但却说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它似乎是每个小区绿化地带的主要植物,它的高度跟窗台几乎平行。
“看起来如果有人要从外面爬进来是很容易的。”莫兰自言自语道。
“是啊,而且这里还正好是个死角,从这里爬进来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原先的主人才会装防盗窗。”高竞走到莫兰的身边,温柔地扶着她的肩头说道,“凶手在行凶之前用剪刀剪开了防盗窗的一角偷偷爬进来,当时齐海波可能正在客厅跟郑恒松说话,根本没注意卧室里的动静。外面的泥地太硬,凶手在爬进来的时候,有可能在脚底下垫了报纸或别的什么,所以我们没找到可疑脚印。”
“真可怕。”莫兰叹息道,同时想象着案发时的情景。被郑恒松浇了一头冷水的齐海波带着满心的伤痛失魂落魄地关上了门,却猛然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她根本不想见的人,她也许在看到这个人的一刹那忽然意识到了自身的危险,所以她立刻就跑进了自己的卧室,情急之下,找到了那封信……
莫兰正在思考齐海波当时的路线,她的思绪却被乔纳的话打断了。
“这女人长得倒不赖。”乔纳道。
莫兰和高竞回过头去,发现乔纳正盯着墙上的一幅大照片看。那是齐海波自己的照片,照片中的她穿着比基尼泳装,头发湿淋淋地垂在肩上,正站在一片蔚蓝的海水中对着镜头笑。莫兰认出这张照片是好几年前齐海波跟几个朋友去马尔代夫旅游时照的。当时的齐海波还是个风华正茂、活力四射的白领丽人,她非常热衷于拍一些能展示自己健美身材的照片。那次莫兰虽没同行,但是后来齐海波曾把照片拿给她看,几乎张张都是泳装照,有些还有点暴露。莫兰记得自己当时还很羡慕齐海波的身材,跟娇小玲珑、没有几两肌肉的她相比,齐海波绝对属于运动型美女。
“她当时很受欢迎,有很多男人追她。”莫兰说,心里微微有些难过,曾经是那么自信漂亮的海波姐,就这么死了,她拍这照片的时候肯定想不到,有一天如此出众的自己会遭遇这么悲惨的结局。
“那家伙也是其中之一。”乔纳冷不丁地在她身边说,“他说这女人曾经是他的女朋友。但他跟这女人好的时候,她还有一个男朋友。”
不用问,另一个是施正云。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莫兰问表姐。
“他教这女人骑马。每周两次。”
“还有呢?”
“后来这女人教别人骑马。”
她教别人骑马?她教另一个男人骑马?为什么单单教骑马?
“这是他的原话?”莫兰问道。
“对。”
“应该去调査骑马场,看看她在教哪个男人骑马。”莫兰对高竞说,却不料发现后者在使劲忍住笑,“你笑什么?”
“好,我会去调査骑马场的。”他一边笑,一边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
莫兰不理他,问道:“我刚才就想问,齐海波死的时候,手里拿的是带信封的信,还是信本身?”
“带着信封。”高竞道。
“当时情况紧急,她从另一个房间逃到这个房间,她怎么会那么准确地从一大堆情书中找出那封信?难道那信封有什么特别?”
“是红色的。大红。”高竞说着又笑起来。
“信封是开的吗?”
“那当然,否则凶手怎么判断那封信是否对自己不利?”高竞答。
“既然信封开着,你怎么能肯定信封里的信就是原来里面装着的那封信呢?也许凶手换过了呢?”
“我对过日期和笔迹了,证实就是原来的那封信。”高竞说到这里又笑了起来。
他今天是怎么啦,简直就成了个开心宝宝。
“你又笑什么?”莫兰忍不住问他,他这样老是笑嘻嘻的让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那封信我看了十遍,就是没看出什么来。”他道。
“那你又笑什么?”
“你看过就知道了。”高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复印件交给莫兰。
“你刚才为什么不给我?”莫兰很惊讶,从咖啡馆碰头一直到现在,整整两个小时,他口袋里居然一直揣着那封信的复印件没拿出来。
“我刚才还没想好要不要给你,现在我决定了。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他说着又笑了,“那封信你看了就知道了,太肉麻啦。”说完,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莫兰很好奇地看着他,心想情书哪有不肉麻的?你这么笑就只能说明,你从来没写过或看过而已。
“你以前收到过情书吗?”莫兰决定趁机拷问他一下。
“没有,我只收到过新年卡。”他道。
“新年卡?是谁寄给你的?是女的吗?上面写什么?”
莫兰好奇极了,把齐海波的事抛在了脑后。
“反正没那么肉麻。”他道。
“情书怎么会不肉麻?你那到底是不是情书?”
“大概算是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
莫兰还想问,忽然听到乔纳在旁边插嘴道:“写什么情书,现在18岁的小女孩都兴直接送安全套。”
这话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莫兰回头狠狠白了乔纳一眼。真是的,当着高竞的面说这种不着调的话,他听了该有多尴尬。果然,她抬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很不自在。
接着,他立刻改变了话题。
“我明天要去调查白丽莎的死,我总觉得她的死有点疑问。”他表情认真地说。
“是啊,她弟弟也是。明天,我要去找找白丽莎演的电视剧。”
莫兰早想好到哪里去找了,这些旧的国产电视剧在市场上难觅踪迹,只有找电视台的熟人才有可能找到,她正好有个朋友在电视台工作,可以让她想想办法。
“那没我什么事了吧?”乔纳问。
“你要去找白丽莎的档案。她24年前曾经怀孕过,我想知道她是不是把这孩子生下来了,因为骆小文才22岁,如果那孩子生下来那应该比她大一至两岁。”莫兰不客气地给乔纳布置任务,心里还在气她刚才的胡言乱语。
“24年前,她怀孕过?谁告诉你的?”高竞似乎对这条新消息很感兴趣。
“我爸说的,那时候我爸跟她很熟,他给她把过脉。”莫兰道。
高竞看着她,好一会儿不说话,随后又微笑起来。
“你又笑什么?”莫兰歪着头看他,觉得他今天很不对头。
“没什么。”他马上摇头。
“快点说!”
“嗨!他是想问,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有一腿?那女人的肚子是不是岳父大人搞大的?那孩子是不是你莫兰的妹妹或弟弟?”乔纳在旁边逍遥自在地嚼起苹果来。
“你想问的是这个?”莫兰有点生气地瞪着高竞。
“不是,肯定不是。”他立刻收起笑,很严肃地说,好像刻意要跟乔纳的旁白划清界限。
“告诉你,我爸跟她压根没关系。我爸根本看不起她。”莫兰大声为父亲申辩道。
17、情书疑云
齐海波的情书确实写得肉麻,莫兰现在知道为什么高竞看过信后会是那副表情了。她自己也几次忍不住要笑出来,她实在没想到当年自我感觉如此良好的海波姐会写这样的情书给郑恒松,幸亏没寄出去,否则真不知道这男人会得意成什么样,恐怕连骨头都要飞上天了吧。齐海波的情书如下:我的阿松:
亲爱的阿松,可爱的阿松,漂亮的阿松,帅气的阿松,有男子气的阿松,单眼皮的阿松,爱吃醋的阿松,我最最宝贝的阿松,你现在在干吗?在睡觉还是在工作?还是一边工作一边在打瞌睡?
你睡着的时候会想起我吗?还是工作的时候会想我更多点呢?你不肯回答?没关系,我自己来猜。我猜你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我,只是自己不肯承认,为什么呢?因为我也在时时刻刻想着你。我记得你说过,我们是有心灵感应的,不是吗?
我没有一分钟不在想你,想你说的每句话,想你的每个表情,想你的每个动作,想你的目光,想你睫毛下那随时浮现的笑意,想你的手指,想你的耳朵,想你的嘴,想你的脖子,想你的腿,还有那匹让我神魂颠倒的小马……我奇怪,为什么你的一颦一笑,你身上的每个器官,以及与你有关的每件小东西,都那么让我念念不忘,为什么呢?我想了很久才知道,那是因为我深深地爱着你,我已经把你的一切嵌入到我的身体,我就是那么爱你。
我无法忘记你给我带来的快乐和震颤,还记得你第一次在骑马场教我骑马的那个下午吗,我永远记得你的洒脱和矫健,还记得吗,那次我还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是你赶来救我的,从那天起,你就是我的英雄,我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