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上次是在骗我?”他想,果然让莫兰猜对了,女人到底比较了解女人。
她没说话。
“为什么?”他掩饰着不好意思,狠下心肠问道,“是因为……你喜欢我吗?”
他希望她会骂自己自作多情,但她的嘴角却浮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忽然站起身来。“我该走了。”她说。
“等一等。”他也跟着站起身,心里实在不愿意碰到这样的情形,但是既然已经开了口,他不愿意半途而废,他想把事情说清楚。
“我要走了,我不想再看你那张照片。”她别过头去,冷冷地说。
“这次是另一张。”
“你是故意在气我吗,高竞?”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某种像要哭的情绪。这句话顿时让他心软了下来:“对不起。郑冰,请你……”
她忽然回过头来,眼睛直视着他。
“没错,我是喜欢你,高竞。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我也不喜欢现在的我。”她的声音有些发抖,眼睛湿润了,“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人,高竞。”
现在我成了伤害她自尊心的恶人了,高竞恨恨地想,如果你真的有自尊心就应该把它收收好,不要随便丢在地上,让人踩到了,又怨别人。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他苦口婆心地说。
“那是我自己的时间,我喜欢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你没权利过问!”
郑冰的眼泪没有掉下来,这让他松了口气。他希望她在他面前永远保持正常强悍的女警察形象,哭哭啼啼的温柔模样只会让他感到心烦。
他别过头去,只听到她在那里说:“我知道你跟你的女朋友已经认识十几年了,但是爱情不是用时间长短来衡量的。”
她在说些什么?
“郑冰!”他刚想说话,就被她打断了。
“我知道她是个富家千金,从大学毕业后就没上过几天班,现在28岁了,还靠父母养活,生活品质很高,从来都穿名牌服装……也许我的话你觉得不中听,但是高竞,我认为她并不适合你,你是个靠工资生活的上班族,你觉得你的收入能满足她的要求吗?也许你可以满足她一时,但是满足得了她一辈子吗?”
高竞觉得,与其是听她说这些废话,还不如听下属念法医报告,“被害人两颊、口唇、黏膜、尸斑、肌肉及内脏呈樱红色,上呼吸道及鼻孔有细泡沫、肺充血……”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他冷冷地回应。
“我知道她还结过一次婚,还堕过胎……”
这句话让他大惊失色,莫兰的秘密,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谁告诉她的?
“这事你知道吗?她跟你说过吗?我觉得她根本配不上你,她经历那么复杂,生活要求又那么高,她跟齐海波其实是差不多的人,我知道她曾经有很多男朋友,而你……”
“郑冰!”他实在已经忍无可忍,这女人凭什么对我女朋友说三道四?她是谁?他强压住胸中的怒气,对她说,“你说的这件事,我知道。的确,不是她本人告诉我的,但是我从来没问过她,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在乎。郑冰,我警告你,如果再让我听到你说我女朋友的坏话,我就把你隐瞒电话号码的事报告上去!”
他的口气十分严厉,这让他们对视了几秒钟。
“我知道你爱她,但是她爱你吗?”她咽了一口唾沫,仍不死心地说,“如果她爱你,就不会逼你跟你妹妹绝交。”
“高洁找过你?”他皱着眉头差点倒退一步,难道莫兰的秘密,是高洁告诉她的?但高洁又怎么会知道呢?他心慌意乱地琢磨着。
“是的,她找过我。她很爱你,高竞,你应该多跟她沟通,现在她很痛苦,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跟她绝交,她是你唯一的妹妹!”
该死的臭丫头!一定是她说的!他现在可以肯定了。
“郑冰,这是我家的事,你不要管得太宽了!”他不耐烦地说。
“我是为你好。”她望着他,声音又软了下来,“我知道你对我现在还没什么感觉,我也不指望你马上跟我有什么发展,我现在只希望你不要太瞧不起我,好吗?”
这些话让他硬生生地把原来已经到嘴边的那番狠话又咽了回去。
“再见。”他结束了谈话,并且别过头去尽量不去接触她那深情的目光,他听到她说了声再见,以为她就走了,谁料到她忽然伸直身子把嘴凑过来在他脸上“啵”地亲了一下,等他被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退出了两步远。
“再见。”她笑着说,随后转身离去。
他目送着她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
居然又被偷袭了,真是防不胜防!爱情怎么能让一个自称有自尊心的女人变得如此大胆妄为呢?他以前可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主动的女子,她疯了吗?
高竞现在很后悔,刚才因为一时心软没把话说绝,同时又恨高洁多事,真没想到她会自己跑去找郑冰,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跟郑冰这个外人说莫兰的事,而且,还是说莫兰的秘密?
但是,他不想给高洁打电话,自从她提起房子的事后,他就再也不想跟她说话了。他现在只想尽快从老房子搬出去,他心里隐隐觉得只要离开了那里,就等于把过去的痛苦岁月抛在了脑后,同时也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多少年来,他盼望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没有负担,没有过去,无忧无虑地跟莫兰生活在一起,不就是这些吗……
没有房子有什么关系?
一点关系都没有。
跟郑冰见过面后,高竞忽然特别想念莫兰,想到她离婚后偷偷跑到法国流产的伤心往事被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如此无情地揭穿,他就感到满怀歉疚,好像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入了伤害她的队伍,所以一离开茶室,他马上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嘿,小羊。”电话一通,他就亲亲热热地叫她,因为莫兰属羊。
“亲爱的。”莫兰在电话那头答应上了,听上去心情很不错。
“你在干吗?”
“我爸在做菜,我当他的小工。哈,你不知道我爸认真起来有多挑剔,我妈已经逃到她同学家去搓麻将了,现在就剩我一个被他折磨。”她好像在笑,“你在干吗?是在睡觉还是在工作?还是一边工作一边打瞌睡?”
他一听就知道那后两句摘自齐海波的死亡情书。
“信你看过啦?”他想到那封信上的语句就忍不住要笑,“有什么想法吗?”
“乔纳觉得这可能只是第一稿,她可能写了第二稿给郑恒松。”
“你呢,你有什么感觉?”
“我现在还没看出来,只是有几个小地方觉得有点问题。”莫兰停了一下,“我现在还说不上来,晚上你来的时候我再跟你慢慢说。”
因为今天既没有挺身站出来大骂那个说废话的女人,又莫名其妙地被偷袭了两次,他感到特别对不起她,所以趁她没有说话的当儿,他就讨好地问她:“我晚上买蛋塔来给你吃好吗?”
“蛋塔?好啊!不过我要吃现烤的葡式蛋塔,两边最好还要有点焦,我不要吃广式的,广式的蛋塔都是冷的,而且中间也没有奶油小波浪。高竞,你会买吗?可不要买错了。”莫兰有些怀疑地问道。
“我中午吃过一个热的,很好吃,大概就是你说的那种葡式的,我晚上去买。”他兴致勃勃地说完,马上就后悔了,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说漏嘴了呢?
果然,莫兰立刻问:“是谁那么好心请你吃蛋塔?”
“就是个同事。”
“同事?难道是郑冰姐姐?”
“干吗叫她姐姐?”
“以后凡是我看不惯的女人,我都叫姐姐。”莫兰道,“别打岔,快点招。是谁请你吃蛋塔?你有没有把蛋塔的碎屑吃到嘴边让人家帮你擦?”
女侦探就是精明。他心里叹了口气。
“我中午有事找她,她就请我吃了个蛋塔。”他老实地承认了她的其中一条猜想,“不过,我吃得很干净,她根本没机会为我服务,她什么都没做。”
“真的?”她有些不相信。
“嗯,当然。”他在电话这边,自己重重点了点头,好像正用橡皮擦去难堪的情节。
“好吧,不说这事了。”她马上就不追究了,让他松了一口气,只听她继续说,“高竞,我觉得你应该把情书拿给郑恒松本人看,问问他是什么感觉。”
“我考虑一下。我要问他的事太多了,得想想先从哪里问起,他现在涉案的程度比我们想象的要深。你不知道,白丽莎临死前给他打过电话。”高竞说。
“啊?真的?这么说他跟白丽莎的死有关系?”她很惊讶。
“我想白丽莎不会无缘无故给一个平时没有来往的人打电话。我等会儿就要去见郑恒松,这两天局里叫他休息了。”高竞说起公事来,口吻就不知不觉变得冷静起来。
“他被隔离了?”
“大概是让他避嫌吧。他有没有给乔纳打过电话?”
“应该没有。现在他这种状况,可能他也没办法泡妞了吧。”莫兰笑道。
“他这么做是对的。在这种敏感时期给乔纳打电话,只会增加她的负担。她也算是他的证人。”高竞说。
“嗨。”莫兰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我表姐真倒霉,本来还以为她会很顺利呢。对了,”她忽然转变了话题,“高竞,晚上来我家吃饭吧。今天我爸做了酱牛肉、花椒鸡、红烧肘子和八宝鸭,都好吃得不得了。你不来太可惜了。”
高竞听到这几个菜名就开始咽口水了。“正好,我找了一间房子就在你们小区对面,我们吃完饭,你陪我去看房子吧。也给我点意见。”他马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