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到时候我把钱给你。”他说道。
“别跟我提什么钱不钱的。”莫兰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最近自从房子的事出了以后,他已经好久不跟她提结婚的事了,本来他每天都要提三四回,于是她问他,“你最近怎么不求婚啦?是不是变心啦?”
她是在开玩笑,但忽然发现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我怎么会变心呢?”他嘀咕了一句,摸摸她的头发,好像在说,即使为了这头发,我也不会变心。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你别瞎想。我这两天去看过房子了,房价真贵,我都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供出一套像样的来,我原来的房子,现在也可以卖到六十多万。我准备过两天去单位里打听一下,有没有买房津贴什么的,我准备把公积金和按揭的事研究一下,我根本不懂这些,我想等这些事都弄好了,再跟你说结婚的事。”
说完他又笑笑:“没办法,我是工薪阶层嘛。”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莫兰忽然眼睛就湿润了。
他原来就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的家,那100万,她父母的资助,他觉得都不是他的。他只想要一个自己的家,因为他不想再被赶出来了。
“你怎么了?”他看到她流泪,有些疑惑。
“没什么。”她紧紧搂住他,亲了亲他的脖子,然后擦干眼泪笑着说,“我等你的消息,关于买房津贴的事。”
莫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她发现餐厅里还亮着灯,这时候她的父母早就回房睡了,她以为是谁忘了关灯,却不料一走进餐厅就发现乔纳坐在餐桌前正在呆呆地啃苹果。
郑恒松托高竞传的口信最先传到了莫兰这里,莫兰去探了探乔纳的口风,发现直接把口信传给表姐,她很可能拒绝赴约,所以莫兰干脆让父亲想办法,莫中医天生好做此类事,马上就满面笑容担保一定完成任务。现在看乔纳这表情,莫兰估计是已经跟郑恒松见过面了。
“喂,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坐在这里?”她推推乔纳,打趣道,“见过他了?”
乔纳从独自冥想中醒过来,看了她一眼。
“混蛋,你们都串通好了是不是?”她问,话虽凶,口气却不凶,这让莫兰有些不习惯,又有些好奇。
“他在这种风口浪尖冒险来见你,到底是什么事?”
乔纳咬了一口苹果,目光有些呆滞:“求婚的三日期限。他今天是来听回音的。”
“噢?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拒绝了,我不想再结婚。”乔纳眯起眼睛说,仿佛在自言自语,随后她忽然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表妹,“怎么这么晚回来?”
“我们刚才去看了高竞借的房子,后来又去他家拿情书。”莫兰觉得口干舌燥,便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情书?是什么玩意儿?高竞写给你的情书?”
“不是,是齐海波写给郑恒松的情书,她死后在她抽屉里找到的,都没寄出去,”莫兰发现乔纳正很专注地盯着她,“大概有三十几封。”
乔纳做了个鬼脸:“三十几封?这女人真能写。要是我一句也写不出来。”
“你不用写,用嘴说就可以了,他会听的。”莫兰道,“张小桃的事你有没有问他?”
“他说张小桃是他的帮困对象,她实习期满以后就会去别的地方上班。这是我整个晚上听到的最实在的一句话了。”乔纳静静地说。
表姐这种不加粗鲁前缀的单纯说话方式,莫兰已经久违了。话说,姐夫计小强还活着的时候,乔纳其实很少说“妈的”这两个字,那时候的她是一个性格爽朗、说话风趣的长腿帅女郎,酷爱运动,经常拉着莫兰去附近的体育馆打羽毛球、打乒乓。
“既然事情已经澄清了,你就该给他机会。”莫兰问道,“你真的不喜欢他?”
“我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乔纳咬了一口苹果,渐渐露出笑容,“妈的,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他。”
莫兰觉得,表姐最大的优点就是为人爽快,从不矫揉造作。她为表姐能看清楚自己的感情,并且愿意说给她听而感到高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拒绝他?”莫兰问。
“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
“怎样?”
“其实我就是不想再跟任何男人扯上关系,我只想一个人呆着,我就喜欢一个人。因为这样更干净。”乔纳面无表情地咬苹果。
莫兰把她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才问:“什么叫更干净?”
“我不想跟新的人打交道,就像我的工作一样,我喜欢一个人在那里忙,不想被别人打扰。”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莫兰觉得乔纳的话不太好理解。
“一旦打破平静,你就永远别想清净了。结婚这种事一开始可能会叫你觉得挺开心,但时间一长就说不定了。”乔纳说到这儿,声音变得压抑起来,“看看计小强,当初我们两个有多开心,可到头来怎么样,我现在除了每年要去看他妈,我还能得到什么?上次我还跟老太婆说呢,我说,你比我幸运,你有三个儿子,死了一个还有两个,可我呢,只有一个老公,他死了,我只好来看看你了,可你跟他长得一点都不像。”
乔纳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好像嘴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咬了一口苹果。
乔纳的话让莫兰感到既好笑,又难过。她现在知道乔纳的困扰在哪里了,她始终无法摆脱丈夫去世的阴影,她害怕一旦把情感放进去,会不能自拔,然后就有可能再次面临生离死别的痛苦。莫兰虽然从不曾有过相似的经历,但她只要把高竞和自己摆在乔纳和计小强的位置想一想,就完全理解了乔纳的心情。但越是这样,她就越希望表姐可以重新再来,所以她抑制住心中的感伤,用轻松的口吻说:“可是你不能总把自己埋在过去吧。所谓缘分天注定,既然是天注定,那就是天上的人安排的。我相信,是姐夫让你碰到郑恒松的,因为他希望你过得幸福,希望有个人陪你,可不要辜负姐夫的一番心意噢!”
乔纳转过头,困惑地瞪着她。
“缘分天注定?”她咀嚼着这几个字,好像这五个字是深奥的“狭义相对论”。
“你们的缘分就跟我和高竞一样。我们错过了十三年,你们错过了五年,但是最终还不是走上了一条路?所以真正的缘分是逃不掉的。”莫兰笑嘻嘻地说着,忽然想到了高竞,心情又低落了下来,“其实你跟郑恒松是很幸福的,你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困难,我跟高竞才叫难哪。你们结婚至少不用考虑买房子的事吧,郑恒松有房子,什么都准备好了,你只要过去当太太就行了,可是我们呢?”
“你们怎么了?”乔纳关切地问道。
“房子现在成了高洁的了,高竞准备买房子,但他能力有限。”
“妈的,这女人真是狼心狗肺。我建议你在结婚前,先把她跟梁永胜的关系撬翻了。我恨得她牙痒痒,真希望在我的档案里看见她。”乔纳咬牙切齿地说。
“我才没这闲工夫,我只是不想再见到她了。”莫兰说。
她忽然想起一个小时前她在高竞家帮他理东西时的情景。整整20分钟,他低着头闷声不响地把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塞进旅行包。当他理到最后一件的时候,他对她说,莫兰,幸亏你去年生我气没给我买衣服,不然就装不下了,我只准备了两个旅行袋。那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她听了觉得心碎。
“高竞想买房子,但这就意味着他要做几十年的房奴,他已经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我真的不想这样。所以,你看,我们很难。你要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莫兰站起身准备回房,现在她感到精疲力竭,心情也糟透了。
她在转身的一刹那,听到乔纳在她背后很坚决地说:“郑恒松跟高竞不一样,他太花,只适合当情人,不适合当老公。我不要他。”
这就是乔纳的结案陈词。
22、前夫的一夜情
梁永胜比莫兰晚到十分钟,一见面,莫兰就发现他气色不好,虽然打扮得仍然干净体面,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但今天的他却眼神涣散,神情倦怠,而且也没拿公文包。看见她,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亲爱的,找我什么事?”他一边说,一边招手叫来侍应,要了一杯热咖啡。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最近很忙?”莫兰生怕自己突然把他拉出来吃午饭会影响他的工作。
“啊,是啊,最近是有点忙。不过,不影响跟我的宝贝约会,”他叹了口气,笑着问,“怎样?想我了?”
“别乱说话。你既然挺忙,那我开门见山了。”莫兰说,“其实我就想问问你跟齐海波是什么关系。”
“齐海波?”梁永胜有些意外,皱眉问道,“怎么想起问她?”
“她死了。”莫兰平静地说。
“她死了!”梁永胜显然十分吃惊,他瞪大眼睛呆望着莫兰,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什么时候?”
“就在几天前,她是被人勒死的。”莫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她感到自己这一趟来对了,他跟齐海波的关系的确非同寻常。
梁永胜闭上眼睛,把脸转向窗外的车流,仿佛在侧耳倾听什么声音,过了好久,他才转过脸,睁开眼睛轻声说:“可怜的人,我早知道,她会有这样的结局。不过,这对她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咖啡端上来了,他的手指在洁白的咖啡杯上轻轻弹着,莫兰注意到他手指上原来戴着的那只白金结婚戒指不见了。
“永胜,你跟海波姐认识是我介绍的,对吧?”莫兰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空空如也的手指,让她心里有点不安。
“对,她结婚比我们早一个月,我们一起去参加了她的婚礼。”他平淡地说。
“在那之后,你们还联系过吗?”莫兰把目光从他的手指移到他的眼睛。他注视着她,好像在跟踪她的目光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