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月影(2)

时间:2016-12-16 17:02:21 

  众人听她这样说,又向那厢房望去,阴暗中果真看到一个人躺在榻上。吹花入到房中,出来后问:“里面的年轻人为何浑身是伤,缠满绷带?”

  哑叔听见是在议论他儿子的事,有些颓然,缓缓走回房里。

  凤玉娘叹了口气:“无妄之灾啊!前些昆仑山起了山火,正逢他们父子入山打柴,逃避不及,就烧成这副模样。”

  

  用过晚膳,朱静婷回房就寝。吹花马上放下碗筷,陪同上楼。

  驿站的掌柜与厨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昏黄的灯笼在梁上无力地摇晃着,人影忽长忽短,蝶衣想起那些可怕传闻,又感害怕。岳如影看她发抖,道:“你要是害怕,就上去点着灯睡吧。”

  “谢宫主!”蝶衣如蒙大赦,赶紧上楼。

  大堂内独剩下岳、张二人,岳如影踱步到窗前,忽然警觉起来,她已查觉到空气中细微的不妥。

  刹时间,梁上的灯笼尽数熄灭,窗户大开,一股凉意猛然灌入。岳如影飞快贴到张长铭身边,耳语道:“小心,有人!”

  二人静下心来,清晰听到驿站四周有人飞速游移着。此人轻功了得,如同分身两人,同时行走,居然让他们也无法确定位置。

  狂风大作,涌入大堂,发出鬼嘶般的尖锐回声。张长铭拉住岳如影,道:“不要转头。”

  这等关头,岳如影哪会听他?硬是将头转了过去——背后的窗户外飘着一个黑发白衣的人形,忽远忽近,不似人可办到。

  那白影飞速向上,直冲二楼厢房。即刻,上方爆发出一声撕心尖叫——朱静婷的叫声。

  张长铭与岳如影飞身上楼,猛推开朱静婷的厢门。黑暗中,模糊看见她跌坐在地,大口喘息。

  “别中调虎离山之计,你守着公主,我去追!”岳如影不待思索,就欲从窗口跃出。

  “岳姑娘!”

  被人一拽,岳如影直直撞入张长铭怀里。

  微弱光线下,岳如影听到张长铭轻道:“要小心……”

  仅这三字却如清泉流过干涸大漠,岳如影点头,迅速离开。她并未去寻白影,而是上屋顶,掀开每个厢房上的瓦片。

  掌柜与哑叔均不在房里,只有哑叔的儿子安静躺着,犹如死去。吹花陪同朱静婷上楼,此刻她的厢房却是空无一人。最怪异的是就连蝶衣也不见了,桌上一枝香烛已被熄灭。

  

  四

  

  岳如影张开双臂,跃至路边,仰天道:“你还不出来?”

  “好久不见,师姐别来无恙?”娇媚的声音渐渐靠近,随之出现的人纤体柳腰、妖艳非常,正是驿站掌柜凤玉娘。

  岳如影道:“师妹,我这次是有要紧事办,你可不许胡闹!”

  凤玉娘跑到岳如影身边:“边疆来了位张大人,师姐对他似乎很有好感。”

  岳如影笑骂玉娘多事,与她一同往回走。两人进门时,见吹花独自站在大堂。

  “吹花姑娘刚下楼?”想起先前她并不在房中,岳如影试探问。

  “不,我送七公主上楼,不久就听到有人在驿站外走动。那脚步声若有似无,只有武艺高强之人才可做到。我从窗户跃下,围着驿站找了几遍,还是没那人踪影。”吹花看向另两人:“三更半夜,两位为何又从外归来?”

  凤玉娘不屑道:“呵,怀疑起我了!”

  岳如影说:“姑娘误会了,我们也是听到脚步声才跑出去一看究竟。”

  事已至此,那白影应是玉娘假扮作弄朱静婷的。岳如影知道她玩心极重,并非恶意,不愿将此事抖露。

  吹花将信将疑地看着两人,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径自上了楼。

  岳如影听她关上房门,又问凤玉娘:“哑叔这几日都在他儿子的房里照顾,没有走开过吗?”

  “那当然,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话没来得及说完,凤玉娘突然抓住岳如影:“有人在看我们!”

  岳如影与凤玉娘不约而同猛然转身,半开半闭的大门外站着一个猥琐老人。看她们望向自己,那老人也不回避,直接走了进来,步上楼去。

  岳如影看他的背影颓然无比,必是那场劫难在烙下重创所致,不禁连连叹息。

  

  一夜无眠,冥冥中只感被人窥探。清晨,岳如影早早起床,在大堂遇见一脸倦容的蝶衣。

  “昨晚被鬼吓得不敢睡觉,出去逛了?”

  岳如影想接着问她,昨晚去了何处,不料蝶衣先行开口:“这里阴森森的,我哪敢乱跑?一个晚上都躲在被窝里!”

  岳如影脸色一变,刚欲质问,忽听吹花在二楼叫道:“岳宫主,张大人请你快些上去,公主发病了!”

  岳如影赶到时,朱静婷已痛苦得没了人形,她剧烈地咳嗽着,手指间忽有暗红液体溢下,越来越多,越来越急。

  

  凤玉娘、蝶衣、哑叔随后也赶来,张长铭此时一言不发,默默拭去朱静婷嘴边的血迹。岳如影坐到榻边,迅速封锁朱静婷的肺部大穴,令人头晕目眩的咳嗽终于止住。岳如影抓过朱静婷的手寻找脉搏,脉向虽然微弱,却还清晰跳动,总算令她舒了一口气。

  眼看朱静婷昏昏睡去,张长铭对众人道:“昨夜丑时后,哪些人出过厢房?”

  丑时正是朱静婷就寝的时刻,吹花说:“大人,昨晚我听见脚步,追出驿站寻找,回到大堂时,撞见岳宫主与凤老板一同从外归来。”

  凤玉娘哼了一声:“什么意思?”

  “昨天已与姑娘解释过了,我是看见白影后追出驿站,在半路碰上的凤老板。”岳如影一把拉住凤玉娘,上前解说。

  吹花冷道:“我何时说看见白影?你们这话有点不打自招了吧?”

  凤玉娘道:“你句句暗示别人是在装神弄鬼,为何听到脚步声后,不先去保护公主反而跑去追?”

  厢房内一时又无人说话,岳如影忽觉全身发凉,本能地察觉到就在这间厢房内正有一双可怕的眼睛注视着她。

  究竟是谁?

  何人丑时不在厢房?

  岳如影看向哑叔,看向蝶衣。他们昨夜不在厢房,此刻却默不作声。

  到底是为什么?

  

  朱静婷一直睡到正午才醒,精神好了许多,却已一天不曾进食。岳如影特地向凤玉娘借了炊房、材料,将新鲜的鲫鱼肉剔出,与米同煮,熬成稀饭。听见炖盅内“咕咕”冒泡,岳如影掀开盅盖,尝了一口。

  她正欲端走炖盅,却见张长铭站在门外,听他道:“是要给七公主送去吗?看不出来岳姑娘除了武功了得,居然还精通厨艺。”

  张长铭的声音无比柔情,岳如影竟一时忘情,盯着他望。如果他对她有像对朱静婷一半那么好,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

  身体发烫起来,岳如影忽觉不对劲,一种不祥之兆迅速笼罩全身。下一瞬一股强大的欲望一下子在体内爆发,难以克制。

  噩兆成真,岳如影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有人一心要致朱静婷于死地,这次又选用了如此无耻的手段,居然利用她借刀杀人。自己阴错阳差尝了那锅鲫鱼粥,身体明显有了反应,岳如影羞愧至极,双手一松,整个炖盅猝然掉地,粥洒一地。

  “有没有被烫到?”张长铭握住岳如影的手问。

  岳如影浑身发热,用力推开张长铭:“别碰我,我被下了媚药!”

  张长铭大惊:“这锅粥不是从头到尾由你在熬吗?”

  岳如影勉强开口,声音中已夹着呻吟:“定是有人……事先就在材料里做了手脚……”

  那媚药药性甚强,一会儿功夫,身体就已滚烫非常,一股炽热的欲望正从下腹化作活物窜遍全身,岳如影实在坚持不住,倒在张长铭怀里,只盼有人狠狠拥抱自己。

  长久待在炊房不是办法,张长铭心念一动,马上将她扶住,返回自己的厢房。

  把不住发抖的岳如影抱到榻上后,张长铭转身关上厢门。岳如影躺在榻上,连连翻滚,喘息道:“找根绳子……把我手脚绑起来……”

  张长铭迅速找来绳子,不料她醉生梦死间竟已将衣衫扯了开来。张长铭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按住岳如影,肩膀也忽被她咬住……

  

  太阳下山,厢房内渐渐昏暗。药效过去后,岳如影昏睡一觉,醒后见张长铭站于床边,她脸颊滚烫,立即道:“刚才我神志不清,实在对不住张大人……”

  先前她发作时,已是衣不附体,张长铭自知看过女子胴体需负何等责任。他坐到榻边,道:“岳姑娘,在下尚未婚配,如果你不嫌弃,是否可以……”

  脸庞应言而红,不知从何时起,岳如影竟已倾心于张长铭,此刻弄得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张长铭点住她的唇,轻轻抚弄,低声说:“这驿站到了夜里就不太平,今天它似乎来得早了点!”

  心因为这句话迅速悬起,岳如影将视线投到门边的窗户,赫然看见那上面印着一个人影!

  那剪影映在窗上,不远不近,站在离他们一墙之隔的走廊上,身形正与昨夜撞见的白影极其酷似。直直站着,动也不动,无形中像在挑衅,令人毛骨悚然。

  岳如影暗叹昨夜给玉娘解了一次围,为何她又要装神弄鬼来吓人?

  莫非……昨天夜里那个白影,本来就不是凤玉娘?

  岳如影望向张长铭,暗器却已出手,一支木钗如离弦箭般直破纸窗,向黑影射去。那黑影移动极快,飞身一躲,只听木钗插入它身后木栏的声音,居然让它安然避过。

  趁这一空隙,二人夺门而出。廊上没有点灯,两人只看见那东西一身白袍,长发遮脸,正是昨夜飘浮在外白影。白影一见他们两人,立刻从二楼跃下,从窗口跃出。

  岳如影飞身欲追,却被张长铭一把抓住:“敌暗我明,你别追,让我来!”

  岳如影推说:“昨夜我为查谁不在厢房,才让它有时间逃走。今天机会难得,不可以放过,你留在这里,不要离开。”

  两人同去极易中调虎离山,一人独去,另一方也放心不下。争论间,忽然闻到一股暗雅幽香从地上传来。

  张长铭弯腰,一拭散发幽香的地面,起身说:“先前它一直站在窗前,身上的香粉散落在地,你可识得这味道?”

  那幽香无比熟悉,岳如影木然道:“这是月影宫的侍女所用的香粉!”

  “那我们要去蝶衣的厢房看看了。”张长铭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会是她,蝶衣的武功不可能在你我手中两度逃走。”嘴里虽是这样说,岳如影却觉心慌。

  事到如今,谜团正以璇涡形式发展,那个隐在暗处的东西,究竟是要针对谁?

  朱静婷?凤玉娘?吹花?蝶衣?还是张长铭与自己?

  想起昨夜白影出现时,蝶衣同样不在厢房,岳如影无法说服自己,她看向张长铭,说:“你随我来。”

  蝶衣的厢房在二楼左侧,岳如影直接推开房门,与张长铭一同走了进去。让她舒了一口气的是此刻蝶衣正在房里休息,只是似乎睡得格外沉,叫了几回,也没把她叫醒。

  “她的头发披着呢。”张长铭一语击破岳如影所有乐观的想法。

  白影是披头散发的。先前两人不愿任何一方去追时,已给了那东西足够的返回时间,也就是说蝶衣还是洗脱不了嫌疑。

  岳如影长叹一声:“那媚药本是用来加害公主的,她身子原本就弱,再服下这烈性药物,难堪不说,还会血液逆流而亡。若有人事先在材料里下药,你觉得谁最方便?”

  没有直接就事论事,张长铭问:“今天何以如此奇怪?整个驿站像是只有我们俩似的,连掌柜和厨子也没人影了。”

  五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走到凤玉娘的厢房外。岳如影重重敲响厢门,叫唤凤玉娘出来。厢房内亮起了灯,接着是一阵慵懒的哈欠声。

  凤玉娘打开门,软绵绵地靠在门边,道:“这么晚了,客官有何贵干?”

  张长铭看了看凤玉娘,对岳如影道:“看来事情并没我们想象中简单。”说着,他又拉起岳如影去了朱静婷的厢房。

  与料想得一样,朱静婷安静地躺在榻上,而守在她身边的吹花竟也伏在床沿昏睡,张长铭伸手一击吹花颈后的清醒穴,她随即睁眼。

  查觉到自己睡过去后,吹花一脸惊愕,跪下说:“大人恕罪,是属下没尽责守护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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