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肮脏不堪,身上尽是被抽打过的伤痕。凤玉娘在地上挣扎,对着张长铭破口大骂:“我只后悔没有一见到你时就灭了你!张长铭,你这人面兽心、畜牲也不如的败类!”
“放肆!张大人也是你污辱的?”吹花上前,正反手一连扇了凤玉娘十几个巴掌。
待她停下时,已是满手鲜血。凤玉娘连跪也跪不住,半张脸都浸在血泊之中,但她仍旧低声咒骂,只是嘴含血,骂得不甚清楚。
今日驿站突被明军所围,凤玉娘深感不祥,东厂杀手破门而入,两剑断了她的手筋,废除了她的武功。
岳如影不看其他人,只盯着张长铭:“为什么?”
“你们早就相识却在驿站互相作戏。”张长铭一挑唇角,“跟从逆贼岳如影的人不该死吗?”
岳如影问:“你凭什么说我与她早就结识?”
“她要是与你无亲无故,一个驿站老板怎会一眼就认出蝶衣中的月影宫的慑心术?”
岳如影切齿道:“蝶衣不会自行施展慑心术,是你!是你在月影宫盗学了我派的武功。”
话已至此,疑团线头已找到,所有场景如走马灯般在脑中回放,岳如影道:“入驿站第一夜,听见飘移不定的脚步声,当是吹花与蝶衣一同行走所致吧?蝶衣中了慑心术,毫无知觉。吹花与她两人相隔几丈,围绕驿站飞走,步子时强时弱,而我当时认定只有一人在外,即使是听力再好,也难以辨清位置。随后她们中其中一人飞上二楼,惊吓朱静婷。你再与我一同赶去,就是为让我误以为白影只有一个?”
“如影,你明白得太迟了。”张长铭笑得阴森。
“那一次……站在你窗外的白影是蝶衣。”岳如影想起服下媚药当日,发现一个人影站在窗外的走廊上。“蝶衣武功在你我之下,要是那天你不拉我,我定会发现她中了慑心术的秘密。”
张长铭看了蝶衣一眼:“我只要你认出她落在地上的香粉,认定白影就是蝶衣便可。”
蝶衣中了张长铭的慑心术,岳如影终于明白为何她每夜不在厢房;为何她持剑刺杀自己与凤玉娘时,张长铭会即刻出现了。
那白影分为两人,一是吹花,二为蝶衣,而自己却曾还误以为是凤玉娘所为。原来第一夜,她也是因听见声响才追出驿站,而真正的白影吹花已褪去白袍,站在大堂等待。
“那药……是不是你下的?”岳如影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问出了口。
入座驿站后,众人被下了多次的迷药,但岳如影与张长铭心照不宣,都清楚指的是哪一次。
张长铭戏谑道:“堂堂月影宫主,得以一见才知是位倾世佳人。岳如影,公主重病是个幌子,天下怎会有什么包治百病的凤凰草?我几度给你机会让你离开边疆,随了我,你不领情,我也没办法。”
掌心被紧按的指甲刺破,殷红鲜血沾染上翠绿的凤凰草。岳如影紧咬牙关,狠狠地甩了张长铭一巴掌。
先前凤玉娘唾骂张长铭被掌嘴数十下。此时岳如影那一掌掴去,却无人站出来。只因张长铭抹去唇角的血迹,一挥手,禁止其他人上前。
“那你为何有害哑叔父子?”岳如影并不领情,正色问。
张长铭哈哈大笑,走到哑叔跟前,居高临下:“我让你痛痛快快地死去,为何你还是痴心不改,非要跑来掺和?”
哑叔缓缓抬头,眼里噙满泪水。岳如影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突然觉得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哑叔撑起被绑住的身子,坚难地跪着,泣道:“我愿意安静地去死,求你饶了宫主……”
那个猥琐的哑老人会说话,而那声音虽然有些衰老却无比熟悉,恰是被自己赶出月影宫的颜礼!
难怪哑叔喜欢躲在暗处看着自己。短暂的离别,再见时却已物是人非。
颜礼与岳如影眼神一撞,立即背过身去:“求宫主不要看我,我容貌尽毁,就连你站在我跟前也认不出了。”
他的音质已起变化,岳如影注意到颜礼颈项的大片灼痕,想必是大火之中,连声带也被烧毁。
颜礼已被证实身份,那与他一同被逐的颜轼应当与他在一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中掠过,岳如影摇摇欲坠:“那个死去的人……是颜轼。”
颜礼点头:“我们离开月影宫后,本想通过昆仑前往西域,途中被明军包围。我与颜轼熟识山路,他们捉不住我们便放火焚山。我们大难不死,却已不成人形,幸被凤姑娘救回驿站。颜轼伤得比我重,凤姑娘说他拖不了多久,她看出我们身带冤屈,却也不逼我们告之。对我说,要是不能说,就永远不要说话了。”
岳如影低着嗓子问:“颜礼,你不肯开口,为何当时我让你写字,你也不肯告诉我真相?”
颜礼抽泣难语。他不敢写,他怕岳如影认出他的笔记,谁又敢把自己最丑的一面展露在心上人的面前?
张长铭插话:“哑叔身上有烧伤,看你的眼神与众不同。其实不管开不开口,结果都是一样,我早就知道他是颜礼。”
“于是你怕他告诉我离开月影宫后所遇之事,就一不做、二不休,用迷药迷昏所有人,再潜入哑叔的房间,想把他们全部刺杀?”
张长铭暧昧一笑:“你那天服下媚药,我怎会有空分身杀人?为保不露破绽,吹花事先也服了迷药,但她误了时间,在你我进入凤玉娘厢房时才去杀人。结果没时间了结两个,只得迅速返回公主那里,才留了颜礼一命。”
当日的记忆清晰如昨,岳如影想起,是张长铭暗示性地带着她折返于各个厢房,最后到达了朱静婷处,原来全是别有目的。
“这次我带兵前来,大军均留关外,就是要不伤一兵一卒地夺回边疆。”张长铭不紧不慢道,“媚药酒的药性虽能使银针变色,但它掉地后,是不会像毒酒那样吱吱冒泡,是我那银针上本就有毒。”
想起当日落地的“天山昆仑”泛起泡沫,岳如影痛恨自己那时没有警觉。
“不过只要你现在同意奉还领地,我还是会考虑收手。”张长铭伸出手,把岳如影一把拉来,如同玩物。
“不要碰宫主!”颜礼挪着身子,想要上前,还未靠近半尺,就被人掐住脖子吊起。
张长铭在岳如影的耳垂旁说:“颜礼信念太深,就连我对他慑心术也无法成功。”
岳如影的手死死紧握,指关节也已变白:“七公主的性命,你不管了吗?没了凤凰草,她只有一死。”
张长铭大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从头至尾我就从未信过有什么凤凰草。公主现已被护卫军接回京城了。”
想起朱静婷天真的眼神,岳如影总觉她并没参与这场阴谋,她与自己一样只是张长铭手中操纵的人偶。
“我已找到凤凰草。”岳如影举起手中一株芳草,“不过,我永远不会给你。”她手掌一合,生命之草立即香消玉殒。
“张长铭,你聪明绝顶,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离开月影宫前,早已吩咐教众加紧防范,谅你千里迢迢而来的大军如何去攻,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话音落,岳如影取出一个羌笛吹响。“一炷香内,我的人马就将赶到,即使你现在杀了我也无缘出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望着那张惊愕的脸,岳如影笑得凄凉,她胜了,却已狼狈不堪。如果这个男人再耐心一点,便将得到他所要的边疆领地、凤凰草以及她的心。
户外,边城荒月,凄楚悲凉,心也已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