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索命

时间:2016-12-16 17:13:06 

  引子

  

  警笛声打破了这个依河而建的小村庄的宁静。

  紧靠河堤的一座砖包皮的四间老房前,聚集了这个三百多口人的小侯村中的一半人。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小子也该死!赌博不算,还经常把媳妇打得死去活来,只可怜他那受罪的媳妇竟和他一起去了。”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小声说。

  声音虽小,但却引起在场不少人的共鸣,纷纷点头,“还有那可怜的孩子,平常就可怜兮兮的,现在才十二岁就成了孤儿。”

  “哎!苏二叔,你可是苏田不远的兄弟,以后,他的孩子就全依靠你了。”

  被人们称作苏二叔的人好像没有听到,转身爬上了屋后的河堤。

  “值得吗?一家人都完了。”一位嘴叼香烟的年轻人声音最为响亮。

  “柱子,你就别说了,要不是你们几个总是和苏田赌博,苏田会闹个家破人亡吗?”一个小媳妇用白眼珠看了柱子一眼。

  “别胡说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柱子狠狠地瞪了小媳妇一眼。

  “以后张嘴,要先看出什么声,要是学鸡打鸣,没准儿会引来狼呢。”柱子后面站着几个赤裸上身的年轻人用阴沉的声音说道。

  小媳妇忙闭了嘴,低头离开了人群。

  外面的议论声一句半句的传到了屋里勘查现场的钟铭的耳朵里,他没有想到刚当上乡镇派出所的所长就遇到了命案,而且是两条人命。

  屋里残忍的场面让钟铭胃里直泛酸水。一个赤裸上身的男尸躺在床上,脸已被砍得面目全非,只是血淋淋的一片,看不清眼睛、鼻子和嘴了,一把柄上带着血手印的菜刀深深地剁进死者的脖颈里,只有颈椎还把头颅和尸身连在一起。已经变紫的血污溅在白色的床单上、墙壁上以及还在播放的电视机屏幕上。

  钟铭没有工夫看电视机里演的是什么节目,他也基本上看不到电视机,悬挂在吊扇上的女尸挡住了他的视线。

  粉红色的睡衣上有几块血污,好像朵朵绽开的梅花,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大半个脸,圆睁的双眼透过长发的缝隙看着窗户方向,仿佛在眺望那渺茫的天际,神情竟惊人地安详。

  钟铭第一次看到吊死的人,难道吊死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吗?那么上吊将是自杀者最佳的选择方式了,但是他不相信所有的上吊者都是这个样子。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令钟铭最为惊奇的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正在看电视的孩子。

  孩子无视钟铭等人的存在,无视床上血肉模糊和在他头顶晃动的尸体的存在,无视电视机屏幕上斑斑血迹的存在,他好像完全被电视节目深深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对钟铭的问话充耳不闻,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小型的复读机。

  “你都看到了什么?”钟铭继续询问这个可能是命案唯一见证人的孩子。一张瘦削略显苍白的脸,钟铭在这张本该稚嫩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能体现他心理的表情,没有恐惧,没有惊讶,没有喜悦,没有悲苦,眼睛是空洞洞的,仿佛无底的深渊,让人无法看清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他们死了。”钟铭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个阴沉的声音显然来自这个小孩,但钟铭没有看到这个小孩的嘴唇动过,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平静得让人无法相信。

  “他们是怎么死的?”钟铭希望能从这个孩子的嘴里知道真相。

  但钟铭再也没有听到孩子的任何回答,任凭他问任何问题,孩子只是那个木雕泥塑般的神情。

  钟铭没有办法,只有自己去勘查现场,找出结论,但现场已被破坏得找不到多少有力的线索,因为在他们来之前,很多好奇而惊惧的村民早已进入了很多次,无法辨清哪个脚印属于罪犯。

  最先发现命案的是来苏田家借锄头的刘老汉,看到屋里这残忍的一幕时,他几乎在原地站了有两分钟,才没命地跑出去叫人。

  据刘老汉说,他进屋时,这个孩子就坐在椅子上看电视,根本没有搭理他,即使他尖叫着跑出屋的时候。

  后来,来了很多村民,都被吓得跑了出来,只有那个孩子依旧坐在屋里看电视。

  村民几乎众口一词,一定是苏田的妻子实在无法忍受苏田整天赌博并且对她毒打,在苏田熟睡的情况下,将其杀死,然后,自己上吊自杀的。

  而那把菜刀柄上的血手印和苏田妻子的手印正好吻合,加上苏田妻子身上的斑斑伤痕都证明村民的推测是对的。

  钟铭只能带着一个深深的疑问结案了。

  

  违纪

  

  蔡晓丽是一个认真负责的班主任,晚休查夜是每天雷打不动的,有时还要三更半夜去抽查一下,预防那些不守规矩的学生半夜偷偷出去上网或谈恋爱。

  今晚的夜色是出奇的浓重,月亮和星星都躲藏到浓云中去了,手电的亮光照不透这漫无边际的黑暗。

  蔡晓丽走在黑暗中,突然感到一丝恐惧,这是以前所没有的。这是怎么了?她在心中打鼓,想回去,但那份责任感驱使她没有停住前行的脚步。

  男生宿舍是不用遮羞布的,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天,五扇窗户都打开着,像一个个洞口通向更为黑暗的深处。

  还好,宿舍里传来男生粗重的酣睡声,蔡晓丽很欣慰,转身想离开,突见宿舍里左侧的墙角处,一团幽蓝的光在晃动着。

  她心里一惊,后脊梁冒出一股凉气。是什么?是荧光?宿舍里怎么会有荧光?而且荧光怎么会有这么大?她的心在怦怦地跳着,将手电的光束集中在那团暗光上,那是从墙角下铺发出来的,发光体竟是一个深蓝色的床单裹着的东西。在手电的照耀下,床单里的光暗淡了许多,但还在亮着。

  蔡晓丽壮着胆子推开宿舍虚掩的门,走了进去,手电的光滑过每个床铺,学生摆着各种姿势正在酣睡着,没有人察觉深夜而来的班主任。

  她轻步走到窗户左侧的床铺前,床单下的光还在亮着,她一时想不起这个床铺属于哪个学生。不管里面是什么,她都要看看。她深吸了一口气,右手使劲将床单掀在一边。

  床单下是一个单薄半跪蜷缩的身体,左手拿着一个小手电,右手摁在一本书上,被惊起的头仰着,层层的汗珠布满了那张瘦削而苍白的脸。面对着班主任,这个学生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没有惭愧,没有惊讶,只有层层的汗珠,眼睛空洞洞的,像是两个无底的深渊,会把一切吸进去。

  “怎么了?几点了还看闲书?”蔡晓丽不自觉地把目光从这个学生的脸上移开。她认出,这个学生是昨天刚来的插班生苏生。

  作为班主任,一般都不愿意中途收留学生,但在校长的执意要求下,她还是把这个学生留下了。她只是觉得这个学生怪怪的,木雕泥塑般的表情,空洞的眼神,让人害怕。

  蔡晓丽为了不惊醒其他学生,拿过那本几乎湿透的书,留下一句,“明天到我的办公室去趟,先睡吧。”就关门离开了宿舍。

  在路上,蔡晓丽用手电照了照那本书的封面,封面上是一个血肉模糊的面孔,鲜红的血液从脖颈的刀口处流出来,形成几个字“还我命来”,书名是《鬼话》。

  在漆黑的夜晚看见这样的画面,蔡晓丽打了个冷战,赶紧卷起书,回家去了。

  上午,蔡晓丽在办公室里等了很久也没见苏生来承认错误。

  同办公室的一位女老师好奇地拿过蔡晓丽手边的那本《鬼话》,看了起来,学生偷看的闲书往往都会成为老师廉价的欣赏品。

  这位老师看了十多分钟,就将书丢给了蔡晓丽,“什么学生啊,看这样的书?太吓人了!”

  “大惊小怪的,不就是封面有些吓人吗?”蔡晓丽拿起书翻看起来。

  看着看着,她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书中的角色,仿佛自己就是书中的女主角,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穿行于鬼影之间,偷听鬼魅的自说自话,慢慢地,她随那些鬼魅坠入深渊,走进十八层地狱……

  “啊!”蔡晓丽禁不住惊惧地叫出声,才从书中的角色里惊醒过来,瞪着惊恐的眼睛看了看四周,同事们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她,她发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吓人吧?你们班怎么有这样的学生啊?晚上看这样的书,还不吓死?”刚看过这本书的老师说道。

  在众人面前出了洋相,加上苏生到现在还没来办公室承认错误,蔡晓丽气不打一处来,决定给他父母打电话,把他父母叫来。

  蔡晓丽拿出学生名册,上面有每个学生的性别、住址、父母姓名和联系电话,都是学生自己填上去的。

  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行。一看之下,蔡晓丽又禁不住“啊”地轻声叫了出来,苏生父母姓名一栏中赫然写着:

  父亲:刀下鬼母亲:吊死鬼

  而联系电话一栏中写着:鬼来电

  难道大白天见鬼了?苏生的名册上怎么写了这些?

  “晓丽,你想给苏生的父母打电话是吧?你没听说前几天小侯村发生的命案吗?死的就是苏生的父母,苏生现在没有其他亲人了,暂时在敬老院里生活。”一位消息灵通的班主任看透了蔡晓丽的心思。

  蔡晓丽听了这位老师的话,才想起前几天小侯村发生的惨案,看着眼前的名册,回想着苏生那空洞的眼神、木雕泥塑般的神情,心中的火气被惊惧压了下去,她放了苏生一马。

  自此,苏生没有再在晚上看书,只是听宿舍长说,苏生有时晚上外出,很久才回来。

  蔡晓丽训问了苏生几回,苏生一言不发,还是那个样子,眼神空洞洞,神情木雕泥塑般。每次训问,蔡晓丽都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就好像做错事的是自己,而不是面前的这个苏生。

  好在苏生除了晚上有时出去外,没有其他事,学习成绩很不错,蔡晓丽只得睁一眼闭一眼。

  

  老屋鬼话

  

  夜是出奇地静,好像晚上时不时鸣叫的蝉也被这黑漆漆的夜镇住了。

  一条黑影在村里游荡着,好像是没有归宿的孤魂野鬼,东一头西一头,到处是黑漆漆的,半夜时分是不会有人类出现的。

  黑影最终在依靠河堤而建的一幢老房子门前停住了,在门前伫立了一会儿,头晃动着,好像是在四下张望着,看一看有没有和他同类的孤魂野鬼。

  在确认除了他这个游魂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同类后,只听“啪”的一声,一条光束照亮了老房的门,也照亮了苏二叔苍白的脸。

  苏二叔这些天正为自己有如此深的城府而沾沾自喜,他的一番哭穷,把那个累赘侄子苏生送进了镇上的敬老院。送走苏生,他就将原来那把旧锁扔掉,换上一把只有他才能打开的新锁。这样,他就可以一步步占有这四间老房了,要知道,只是这四间房的地基在这个土地奇缺的村落能值四万。

  苏二叔拿出钥匙,顺利地插入锁眼,他准备先到未来属于他的房子里看看,顺便找一找,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可是,他拧了几下,锁纹丝不动,刚换上的锁总不会锈住吧?他又拧了几下,还是没有拧动。是不是钥匙没有插好啊?苏二叔将手电的光对准了那把新锁,在这炎热的夏夜里,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拿钥匙的手一阵哆嗦,钥匙瞬间滑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

  手电的光束还颤微微地照在那把锁上,锁面上满是长期触摸所积聚的油泥,哪是新锁,分明是那把他扔掉的旧锁!难道是自己老糊涂了?明明是自己花了四元钱买了把新锁换上去的,怎么还是那把旧锁?

  正在苏二叔狐疑之时,他忽听到老屋里传来说话声,更确切地说是争吵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这是谁这么大胆敢来和他争夺这个老房子,怨不得锁被换成旧锁了呢。那可不行,只有他这个近门才有资格要这四间老房子,别人谁也没有资格,苏二叔心中升起一股怒气。

  他将耳朵贴在门缝上,要听一听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听着听着,苏二叔的脸色由苍白变成蜡黄,脸上冒出层层汗珠,小腿筛糠似地抖动起来。突然,苏二叔发出“啊”的一声惨叫,声音穿破黑漆漆的夜空,越过河堤,在幽幽流淌的河面上震荡开来。

  早晨,一位早起拾柴的老人在老房子门前看到了瘫在地上的苏二叔。

  经过医生几天的抢救,苏二叔保住了一条残命,但只能躺在床上,由老伴喂上一两口汤水了。每到半夜,他才发出模糊的声音,人们无法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有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年的老伴知道他在说:“他们……鬼……说话……”

  村里的人都知道苏二叔是倒在苏田的老房子门前的,也有人听说,苏二叔是听到老房子里鬼说话的声音才中风的。

  很多胆大的年轻人不相信有鬼,在半夜时分,三四个人要去验证一下老房子里到底有没有鬼魂。

  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否看到了鬼,只听见那夜河堤方向传来几声惊恐的叫声。“鬼!”那三四个年轻人很多天没有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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