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密室杀人法则(48)

时间:2017-04-22 16:20:19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没有一点动静。

过了良久,李富胜才睁开双眼。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还未干透的水泥,大脑因过度紧张陷入了空白。他用心体会着灵魂印证前后的区别。

可除了衣服被汗水浸透之外,他感觉不到任何变化,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慢慢地,他把注意力移向了身后的大衣柜。

既然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感觉,毫无疑问,他应该是灵魂印证错误了。那按照“罪之法则”第七条,制裁者就该开始行动了。

匕首就放在大衣柜里,就在夏雪身边。

凶手和凶器他都已为自己准备妥当。现在等待的就是被制裁。他并非视死如归,只是被夏雪杀死,是他可以接受的结果,是他给自己设定的惩罚。砌好墙壁时,他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

果然,就在不久之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大衣柜中传出。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他却陡然一惊。他感到汗珠正不停地从鼻尖滴落,拳头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现在的夏雪已经被她心里的“罪”控制了吗?

她的意识还存在吗?

想到这里,他竟然害怕地颤抖起来,不敢回头。

他竭力用耳朵辨析着。突然间,声音消失了,一切都归于平静,只有汗珠不停地落在地上。

从此刻起李富胜的听觉好像失灵了,他好像只能听到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感到时间像流沙一样穿过了自己的胸膛,向前流淌,恍然间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就这样又过了近一根烟的工夫,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李富胜坐不住了。他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他情愿被痛快地杀死,也不想受这样的煎熬。他甚至感受到柜子中传来一股杀意,就像是空气中有一把亮晃晃的尖刀正抵着他的后脖。它始终抵着,不移开一寸,不下去一分。

李富胜站了起来。

他已快筋疲力尽。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妈的,老子就不躲了。他转过身,走到了大衣柜前,想亲眼一探究竟。

只见门上那深咖啡色的油漆已经龟裂,他知道夏雪就在这门背后。因为夏雪喜欢睡在衣柜里,他才把她放了进去。这衣柜是他父母留下的,不想竟派了这种用处。他现在有点后悔了,当初应该把夏雪直接丢地上的,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了解状况了。

他把手移到了把手上,稍一用力,立刻就面色大变。他的手一下子被弹开,膝盖也哆嗦起来。不清楚改变,是在关上和打开几次柜门以后发生的。现在柜门已经变得纹丝不动,无法开启。

他睁圆了眼睛注视着衣柜,想象不出里面发生了什么。自己会被何种方式杀死。

“李老师,不好意思,我扔了一个‘硬币’。”突然,夏雪清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硬币?”李富胜愣了一下。

“如果我没听错,你刚才进行了灵魂印证对吧?不知为什么,那时我突然就醒了过来,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了,你终于抛弃我了,是吗?”“别胡说!”李富胜怒吼了一声,但因紧张而嘶哑的嗓音反而暴露了他企图隐藏的心虚,然后他就连续咳嗽起来。

“你还不承认吗?你其实已经为我做了很多,我本该谢你的。但由于对那个人的恐惧,你打算先行灵魂印证而不管我的死活,我这样说没错吧?”

李富胜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确实说得没错。

“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你先是背叛了妻子,继而背叛了对我的承诺。我不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还说什么,谁让你信了我的承诺?李富胜在心里说道。“不过无妨,我早就留了一手,现在‘硬币法则’已经生效了,既然你已抛弃了我,就别怪我这么做了。”夏雪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别打什么如意算盘了,你别以为会换来生存或解脱,我不会放过你的!”

“‘硬币法则’是什么?”这已经是李富胜第二次问了。

“哈哈哈……”柜子里的夏雪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她像是已经发疯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和下来,说:“告诉你也没什么。‘硬币法则’是‘罪之法则’的bug,现在的局势已经变得非常危险!”

“你竟然知道了‘罪之法则’的bug?这倒是件好事,不过你误会了,我根本就没有想害你啊!”李富胜嚷了起来,又发出一连串的咳嗽。“这bug是我一开始就发现的,但并不是我想找的那个。我本不想用的。因为它不但无法让我幸存,还有可能会让‘规则’产生异常状况,出现难以预料的结果。换句话说,‘硬币法则’不是逃生bug,而是对‘规则’本身带有攻击性的bug!它可能会让大家乃至罪的世界一起被毁灭!”

“你……你是在骗人……吧?!”李富胜瞠目结舌。

“就知道你不会信,但看在过去的缘分上,我可以解释给你听。实际上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也许马上大家都会一起死!”

李富胜终于冷静下来。他现在只求一死,目前的情况未必会对他产生不利。但他很在意“连罪的世界也一起被毁灭”是怎么回事。

“在你死前就先告诉你一件事吧,不只是你,我现在也已经灵魂印证完毕。我印证的‘罪’是‘贪婪’。”柜中的夏雪这样说道。

“你说什么?”李富胜吃了一惊,“难道你在柜子里也涂上了水泥吗?”

“你真是老糊涂了,老得已经不行了。”柜子里传来了夏雪咯咯的笑声,“我有这种必要吗?你在外面涂得这么辛苦,我还何必这么做?”

仔细一想,李富胜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这么回事。虽然这种情况比较特殊,但的确没有规定说在一个水泥密室只能有一个人进行灵魂印证。

夏雪在衣柜中,但同时也在这房间里,和他一样都满足了灵魂印证的条件。那她早就醒了。

柜门之所以打不开,是她在进行灵魂印证时怕我打扰而做的手脚吧?

情势渐渐拨云见日,但李富胜同时也感到了某种潜在的危险正在蔓延。

“你说的‘硬币法则’是……?”

“这只是我临时想出的名词,老师。”

她平时的语气不是这样的。李富胜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他知道这种状态下的夏雪已经六亲不认。

“我问你,把一块硬币上抛,落地之后会出现几种情况?”夏雪虽然叫他老师,但她说话的口吻倒像是面对学生。“两种情况。”李富胜咽了一下口水,还是回答道,“正面朝上或背面朝上。”

“哎……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别再让我失望了,李老师。”

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李富胜又想到一种小概率情况:“还有一种非常小概率的情况就是……硬币立着。”

“回答得很好!加十分!正确的答案是可能会出现三种情况。我再问你,硬币立着的概率有多少?”

“非常小,几乎为零吧,所以我前面才没讲。”“哼,没错呢。正因为这种概率非常小,所以‘规则’也对此缺乏考虑。”夏雪似乎感到了满意,“假设我们都印证失败了,那我们的情况就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你是正面,我是背面。接下来很可能出现的状况是我被选为制裁者去杀死你,或你被选为制裁者来杀死我。这种特殊的情况是由我们在一个房间内进行印证而产生的。但你觉得,我们能正好同时杀死对方吗?你不觉得这种概率就和硬币被抛起落地后立着的概率一样小吗?”李富胜还是没有明白夏雪的意思。

确实,在这个密室里,“规则”很可能会默认选择他们来杀死彼此,如果他们都印证错误的话。

他们一边将被杀死,一边又要杀死对方。夏雪说的症结似乎就在这里。

也就是说,夏雪故意在她被选为制裁者去杀死李富胜的时间段里,也完成了自己的灵魂印证。因为在同一个房间里,李富胜很可能也会被选为制裁者。

那剩下的事,就变成了制裁者之间的对决了。

同一时刻出现了两个制裁者,又在同一个房间里。

李富胜突然明白过来,关键在于“罪”并不能改变现实世界的物理法则,它不能改变硬币落地后立起的概率。

“罪”对于他们心灵的影响不但有限也是各自分开的。

总之,很有可能就会出现其中某个“制裁者”没有完成任务就死亡的状况。也就是说——

罪之法则的第七条规则将被打破!

那接下来会有什么后果呢?

李富胜彻底愣住了,这种事他完全没有想过。但他终于开始明白夏雪所说的“这并不是逃生bug,而是对规则本身进行攻击的bug”。“虽然我们是很倒霉,但‘罪神’和‘规则’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强大。阿西能幸存就是一个例子。关键就在于该如何利用甚至是破坏规则。就像我手中的这把刀一样,如果运用得当,可能不仅是杀掉你,还能将‘法则’本身一举击溃,这是你之前不会想到吧?只要够狠,人一样是能击败‘罪神’的。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但我的目标是把那‘罪的世界’也一起干掉!”

李富胜没有说话,他知道夏雪所希望的正是他最害怕的。

不论他是出于愧疚还是其他原因,他曾多么希望能帮到夏雪,但现在两个人还是站在了完全的对立面上,并且无法挽回。

当某一条规则被打破之后,其他规则是否还能正常运转已是一个未知数。

一条指令出错就可能导致整个系统死机。这个bug和逃生bug的不同之处在于——

逃生bug是用于使用者自己的幸存,而这条bug是意在对“规则”本身进行攻击。

它所产生的不确定性让李富胜胆战心惊,如果他被夏雪杀掉后,罪的世界又毁灭了,他所希望的就全都落空了。

夏雪可能也是因为被那个幸运者逼急了才会出此下策。

那个幸运者就像是比罪神还要恐怖的存在。对此李富胜也有同感。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果他和夏雪之间谁死了,两个人又没有同时死掉的话,这条bug就成立了。而从夏雪的气势来看,似乎她有绝对的把握能杀死他。

李富胜知道她的嚣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她手中有刀,而自己已筋疲力尽。

“我的王牌只有这一张,但它的破坏力甚至可能将法则一举击溃,我们都被它控制太久了,你不觉得这样做很爽吗?”夏雪又说道。

在李富胜不知所措的时候,大衣柜的门被缓缓地打开了。夏雪先把一条腿迈出来,接下来是她憔悴的脸庞。她的双目瞅着他,一眨不眨,视线像穿过了身体把他钉在地上。

头发从她的脸庞两侧垂下,脸上依然露出种妩媚。很不搭的是她手中有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老师,这么大的工程想必也会让你很累吧?不想休息一下吗?”夏雪的口吻突然一变,变得凶狠起来,“你与罪神,一个侵犯我肉体,教会我什么是爱;一个侵犯我灵魂,教会我什么是恨!就一起来偿还!”

仅在电光火石之后,李富胜就倒下了,左胸口插着那把匕首。

他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也就在这个时候,就像回光返照般,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被写下的“罪”。

他难以想象自己的灵魂居然被写下了这个。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可是已经没办法告诉任何人了。他倒在了衣柜旁。

当心脏敲击在地面时,他用尽全力把双眼闭上。□

“我已经搞定了。”电话拨通以后,夏雪淡淡地说道,“你那边呢?”

“也差不多吧。阿西已经上西天了,前面搞得好累啊,你妹妹绝对跑不出来的,也就是说代罪羔羊已经没问题了。”

“手机不在她身边吧?另外,我建议你不要小看调查夏月的那个警察。”夏雪的口吻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别教我该怎么做。”这句说完之后,对方不满地挂上了电话。

夏雪像是知道他会做出这种反应似的,面无表情地合上了手机盖。

然后她来到了李富胜身边,用鞋底对他的脸踩了两下,顺手捡起了旁边的铲子。

水泥还是湿的,用不了几下,夏雪就把砖头给撬开了。她知道电话里那个人说得没错,计划到目前为止都还蛮顺利。

那个人叫张离,也就是“幸运者”。当他知道自己被选中之后,兴奋了好久。直到得知自己的罪是“饕餮”后,才变得失望起来。当时他躺在夏雪的身边,嘟着嘴说:“真是拿不出手的罪啊。”

“拜托,我只想要幸存好吧。”夏雪说道,开始穿起衣服。

“你能保证那七条‘规则’是真的吗?”张离挠了挠头皮。

“这是我唯一能确定的。”

“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幸存的方法好了,也能让这个游戏稍微刺激一点。”

而张离告诉她的,正是“硬币法则”。

她前面没有跟李富胜说真话,其实“硬币法则”不只是对规则本身的攻击,也确实可以让使用者直接幸存。

规则规定:灵魂印证错误的人会被制裁者杀死,概率是百分之百。既然概率都已经是百分之百了,所以它根本就没有预计制裁者会在任务结束前被杀死的状况。

而当两个人互相被选为“制裁者”以后,这个概率却骤然下降到百分之五十。这就是问题所在。

她打破了第七条规则,干掉了自己的制裁者,也就意味着脱离了规则的控制。

而当初她就明白,在这么多人里面,李富胜无疑是最好对付的那一个。他从来就是一个孬种,她深深了解这一点。

她甚至知道李富胜在见势不妙的情况下就会撇下她。

而这次她所印证的罪是“贪婪”。之所以会随意选一个,是张离希望她印证错误,这样最大的好处就是——

在下一轮还会被选中。

按照阿西的讲法,每轮第一个被选中的人会收到一封没有发件地址的邮件。

上一轮是阿西收到了这封原始邮件。

利用法则的bug虽然置身事外,但如果之前印证错误,那在下一轮还是会被选中,这不一定是一件悲惨的事,反而是罪神发来的“奖励”,至少对阿西和张离而言,都是这样认为。

那封原始邮件异常重要。因为它有资格决定接下来谁会被选中。

所以张离必须要第一时间干掉阿西,免得他再做出什么事来。

而从原始邮件开始,每个被罪选中的人,也都有权利给别人发那封邮件的拷贝,选择让谁也被选中。

换句话说,这邮件是“非卖品”和“内部门票”,并且“仅限七张”。

当一共有七个人看到后,这一轮的选人工作就此结束。

这种安排对罪神来说有一个明显的好处就是,因为被选中的人彼此都有某种连带关系,甚至可能也考虑到了有人会因bug而幸存,所以大家都不会把太多的精力浪费在对事件的“可信度”上。

为了得到这个入场资格,张离才希望夏月故意印证错误,以便在下一轮再次被选到,并确保可以给他发来“内部门票”。

至于她之前委身阿西,完全是为了得到罪之法则以及罪的世界中的各种理论,也方便选择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让张离出现,来消灭掉一个强悍对手。

而她和李富胜的假意配合,则有两个理由——

一是随时准备陷害他当替罪羊,来应对现实世界里的警察调查;

二是为了最后使用硬币法则来让自己幸存。

毕竟李富胜年老体衰,和他互搏胜算最大。其中第一点也非常重要,她和张离毕竟不是不怕警察的那种人。但现在既然顺利地把夏月安排成替罪羊了,李富胜则只剩下那第二个利用价值了。

而费冰欣纯粹是因为看不顺眼才杀掉的。

虽然和她一直是朋友,但夏雪一直看她不爽。并且杀了她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制造假线索,来混淆七个人的名额,来让别人印证错误。

反正人是李富胜杀的,还是**,最后不会关她的事。

而王水明的邮件应该是阿西发的。

夏雪并不了解这个人,所以想早点除掉就行了。

而阿西则是她以前在医院的时候认识的,曾交换过邮箱,没想到就收到了那封邮件。

总之,计划到目前为止还算蛮顺利的,自己也大功告成。

她就等着这一轮结束以后,能再次收到原始邮件,然后发给她讨厌的人,看着他们陷入彻底的绝望之中。这是她报复他们的最好方法。

也正为了这个目的,她才对张离言听计从。只要有资格发那封邮件,再加上张离的存在,就等于掌握了置人于死地的权力。要说起来,她看不顺眼的人可太多了。这次她只是先拿夏月试了一下。给夏月的邮件当然是她发的。

现在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硬币法则”真的会让罪的世界毁灭掉,虽然按张离的话说就是——这样也蛮有趣的啊。

不过万一真是这样的话……想到这里,夏雪拿出了手机,她知道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在想,现在该不该给母亲打一个电话呢?

2012-6-3 0:23:00

第八章:枪

现在已临近傍晚。

王峰让车子在柏油路上滑行,旁边坐着的是心事重重的夏月。他自己亦是如此。他们都在害怕面对同一个人。

虽然彼此的故事不同,但都需要和夏雪来一个最后的了结。

可这心头的懦弱感又是什么?

王峰明明已经历过大风大浪,他的意志已经被磨砺得强韧无比,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了。

可为什么现在还是有点胆怯呢?

但是他知道危险并不会因为他拼命地跑,就离他越来越远。

他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佩在身上的六四式手枪,想体会那种久违的安全感。

“六四”是朴实的手枪,非常实用。但久经沙场的人都会明白枪的威力是有限的。在大多数情况下,会决定自己乃至别人生死的不是武器和弹药,而是自己的脚。

只要踩一脚刹车就什么事也没了,可现在却偏偏踏着油门。想到这里,王峰轻叹了一声,他转脸瞧了一眼夏月,她的脸庞非常苍白,脸色很差,看得出她也到极限了。

车子从丁字路口转进了市区中心少有的私房建筑群。

可能是等待拆迁的缘故,路上一个人也没遇到,只看到几只流浪狗和野猫在两边溜达。

四周已经越来越暗,夜幕已快降临。

夏月突然用脚瞪了一下旁边,车门发出了咚的一声。这让王峰诧异地转过头,就听夏月青着脸嘟囔了一句:“我饿了。”

“喂喂,你对我的车有意见啊?”

夏月也不答话,只是气呼呼地看着前面。

“好好好,等会儿看到店铺了就给你解决肚子问题。”

王峰投降了,女人一耍起大小姐脾气来就很麻烦,不过夏月的这种表现好像反而拉近了他们俩的关系。说起来,他自己也饿了。

这时,他发现夏月把脸转向了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再怎么饿,也不至于把他看成食物了吧,王峰心想,不会是“饕餮”发作了吧?

“你以后还是会杀了我的,对吧?”夏月突然问道。

“怎么又问这个,当然不会。”

原来她还在担心这个,说话的方式就像女朋友在问“你以为还是会喜欢上别人的,对吧?”但王峰知道自己没有骗她,他没必要杀她。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怎么越来越僻僻了?姐姐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你是不是想把我带到……”

“我投降了!”王峰打断了她的话,“你别这样好吗,我又不是李富胜。”

不过也正因为这种和夏雪截然不同的性格,让王峰觉得她挺可爱的。

“那你说,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李富胜的家。”说到这,王峰停顿了一下,“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李富胜。这是他以前的老家,偏僻是偏僻了点,但做起事情挺方便的,我是指他们两个……”

夏月脸红了一下,把脸别了过去。

“那我也问你一下,你将来会杀死我吗?”王峰问道。

“怎么可能?”夏月有点生气地回答,“我不会杀人的。”“若你被选为了制裁者呢,而我正好又灵魂印证错误了?”

夏月沉默了。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她只能保证自己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不去杀人,而至于被选为制裁者,这不是她所能控制的。王峰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不过夏月沉默不语的样子倒和她姐姐有几分相像。刚打开衣柜时,第一瞬间他还以为里面躺着的就是夏雪。

当时他仿佛看到了夏雪的下一个表情,仰起脸朝他微笑着,那眼眸就像八年前那样。

“啊!”夏月突然惊呼了一下。

王峰回过神来。他定睛看向前面,就见一辆乳白色的凯迪拉克正停在墙后的拐角处,眼看就要撞上了。他猛地一脚踩下刹车,轮胎发出剧烈的摩擦声。在急剧的刹车之后,车子差一点就撞了上去,好在他和夏月都系着安全带。他恼怒地拍打了一下喇叭,那辆车没有动静。好像没有人在里面,只是尾灯却亮着。

王峰仔细打量了一下,这辆车还算漂亮,乳白色的车身像用奶油涂过一样。牌照是外地的,两侧茶色的玻璃屏蔽了车内的景象。

王峰又按了两下喇叭,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他妈的,在搞什么?!好像故意挡在前面一样。

“会不会是车坏了?”夏月疑惑地转过头,王峰注意到可能因劳累过渡,她的眼神已经有点迷离了。

王峰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枪拿出来握在了手里。这让夏月吃了一惊,把身子朝边上一让。

“我去那边看一下,你待在车里别动。”简短地说明之后,王峰打开了车门。他把拿枪的右手微微垂下,把机动力集中在脚上。如果发觉不对,按照规定他必须先鸣枪警告,所以一开始也不需要瞄准。

到了车的正面之后,王峰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人正耷拉着脑袋坐在驾驶位上,他的胸口好像插着一把匕首,流出的血浸透了他的上半身。他应该已经死了。即使这样,王峰还是认了出来,他就是李富胜,样子跟当初没什么差别。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细微的声响,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靠近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地朝边上一让,就看见那个人扑了个空,手里拿着的刀具打在了车前盖上,发出了刺耳的呲声。

王峰马上转过脸一看,那是一个和夏月有几分相似的女人,漂亮的脸蛋和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符,王峰马上就认了出来,她就是夏雪无疑。

王峰刚把枪口瞄准她,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尖叫,就知道夏月还是出事了。

这是一个套,原来对方对他的造访早有准备。

“没想到真的是你。”夏雪说道,“你变得有点认不出来了。”

“你是……”王峰还想隐瞒自己的身份,但被夏雪用下一个动作打断了。

只见夏雪把左手的食指放在嘴唇上,竖直,然后轻轻地“嘘……”了一下。这个暧昧的动作让王峰知道,已经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

岁月虽然改变了很多事,但那段回忆大家都还保留着。当时的夏雪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呢。算起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年之久。“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他说话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夏月,只见她被一个戴着维尼熊面具的中年妇女用枪指着太阳穴。

那女人的装扮和那种逛菜市场的中年女人一般无二,黑色的裤子,一双褐色皮鞋加一件深色外套。

难道她就是夏月说的杀人狂吗?

“就和你会过来的原因一样。”夏雪笑了一下,“怎样,还不把枪放下吗?你打算杀了我然后一命换一命?”这时那辆凯迪拉克的后车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着黑色T恤、牛仔中裤的年轻人一猫腰钻了出来。

他的动作轻飘飘的,在这种季节他脚上也只穿着一双咖啡色的牛皮人字拖,轻轻地踩在了地上。

不止他的穿着与季节不太搭调,就连表情也好像正在游乐场里游玩一样,他正神采奕奕地看着王峰。

凭多年的刑警经验,王峰觉察出这个年轻人才是主角,不由深吸一口气,仔细地对他打量起来。

他的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脸孔白净,下巴略圆,五官恰到好处,可以说是个帅哥。

身高大概是一米七八,鼻梁上的方框眼镜给他平添了几分书生气。脸颊两边被半长的头发遮住,脖子上戴着一条银质的十字架坠饰,大概是铂金的。可能是他头发的长度让整个人看起来有那么一点颓废。

比较显眼的是他手上正拿着一个大盒装的冰激凌,他正不停地用调羹舀着往嘴里送。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幸会了,幸会了,自我介绍一下,我的身份是‘饕餮’,本名张离,他们也称呼我为‘幸运者’,因为我非常lucky。”说完后他咧开嘴笑了一下,又往嘴里送了一口冰激凌。

“那几个人是你杀的吗?”果然他就是那个杀人狂,看起来和夏雪是一伙的,也难怪李富胜会死了。王峰不禁开始暗忖那个中年女人会是谁。

“这些等以后再说吧,我们先别妨碍到交通好吗?这么吧,你现在要么把枪交出来,要么就大家一起开枪,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思考。我会数三下,一二三就结束了。但我得事先提醒你,我不在乎她们的死活。”

“她们”指的是夏雪和夏月,他随意的口吻就像在讨论两只牲口一样。

王峰犹豫了一下,在对方开始数数之前就把枪扔在了地上。

这种人质被挟持的情形他已受训过无数次,根本就不需要思索也知道该怎么做。他现在就一个人,完全没把握在这么多人包夹之下干掉他们且不伤到人质。他也相信张离不会在乎她们的死活。

这时夏雪一猫腰把枪捡了起来,然后对准了他。

王峰识相地举起双手。

张离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脸对夏雪轻声说了句:“把他俩分别锁在两辆车的后备箱里,你开他那辆,如果他稍有反抗,就停车把他们两个都杀了。另外把他的手机电池拔出来扔掉。”

“好。”

夏雪看了一眼王峰,王峰乖乖地把手机交了出来。“熊宝宝。你把李富胜也搬到后备箱里,开我这一辆。”

中年女人应了一声。

不知为什么,王峰总感觉这个女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若不是这样,她也没有必要戴着面具。

可是她是谁呢?难道她就是第七个带罪者吗?这样说来,自己的身份也被拆穿了,他没法再骗他们自己也是带罪者了。

不过即使是面对这么糟糕的局面,王峰也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这次他不是为了破案而来,而只是为了找到八年前那个让他落荒逃走的女孩,看看她变成什么样了。□

王峰被锁在了后备箱里,他知道死亡随时会出现。他的脑海里却泛起了老电影中的画面。

过去就像一盘珍贵的老旧录像带,画面虽已发黄,模糊不堪,但哪里也买不到,并且也抹不掉。

当时王峰的胃不好,经常到医院配中药。

警察和医生凑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那时王峰当上警察还没多久,话也比较多。有一个姓林的医生跟王峰最聊得来。

他四十岁左右,一米八的个头,剃着长度不到一厘米的板寸头。脸形呈橄榄状,说话的时候两颊会形成两道明显的褶皱。

王峰每次都会调侃说:“就瞧你这样,我可以直接逮捕归案,反正档案里总会找到一张通缉照比较像你。”

林医生会心地笑笑。确实,这社会很多混黑道的都会理和他一样的头型。不为别的,只为打架方便。

若是在打架时被人扯住了头发后果就会很惨。不像现在的小混混很爱炫,喜欢把头发留得很长又染得乌七八糟,这说明各行各业都是存在代沟的。

混得熟了,林医生会把医院里的怪事不论大小都说给王峰听。

有的很瘆人,跟鬼故事差不多。有的则耐人寻味,很残酷。其中一则“储藏室的故事”引起了王峰的兴趣——

在住院病房三楼西侧并排着四个储藏室。其中有一个经常打不开。至于哪个打不开则是随机的,但不可能四个都能打开。

林医生说这可能是病死的鬼魂住在了里面,据说有人在走廊上层看到过一个穿白衣的长发女鬼。

说到这里,王峰不屑地摆了摆手,这样开场的鬼故事他已经听得够多了,故事发生的地点无非是解剖楼或医院。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讲,住院病房晚上的恐怖氛围确实是众所周知的,有些奇形怪状的病人本身就很恐怖。

“嗨!我跟你说的是真事,你咋就不信呢?”林医生见王峰这个态度就感觉憋屈,他半真半假地说下去,“是真事,真发生在我们医院,骗你你就把我抓起来。”

“那就去看看吧,关起来倒不用了,实惠点,回头你请我吃顿饭就行了。”

“真有鬼就你请我。”

“好的,到时黄泉客栈我订个包间。”

两个人打着哈哈一起朝病房楼走去。

白天时这里还好,除了医院里到处都是药水味。晚上就不同了,王峰知道这一点。

有些长相恐怖的病人专门选在夜里人少时才出来活动、有些烧伤的重号会比僵尸还吓人;还有的五官移位,简直是在白天也没法让人正视。如果晚上在走廊遇上一个,真可能会产生心理阴影。更何况夜深人静的时候这里还会听到各种奇怪的声响,你根本分不清是病人的呻吟还是其他什么。如果独自去厕所,大号上到一半隔壁间突然发出哀嚎都有可能。幸好现在是白天,王峰步履轻快。

今天的病人似乎挺多,走廊上有点喧哗。

总之现在不是有鬼出现的氛围,所以结果也理所当然地让人“失望”。

那四个并排的储物柜门毫无悬念地全都被打开了,里面除了几件白色的被褥外别无他物。

林医生做了一个鬼脸:“咦?不是吧,被那帮小鬼头给骗了。”

“一顿饭,别忘了哦。”

“好说,好说,总比你请我孟婆汤要好。”

这事本来就这么过去了。

可第二天晚上,王峰有一个到医院给病人录口供的案子,录完后真相就出来了。那天王峰感觉有点索然无味,又想到了前一天林医生说的那四个储物柜,想顺便再看一次。如果是晚上去,情况是否会不同呢?抱着不管结果如何,这样做也很刺激的想法,王峰鬼使神差地又走近了那四个储物柜。

储物柜那边平时没人去,所以王峰特意打着手电。

静寂的走廊上,角落里偶尔会传出门转动的咯吱声。身后没有任何脚步声,王峰转过头,走廊上竟空无一人。

这里是走廊上比较偏僻的角落。

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王峰把手放在了其中一个储物柜的把手上,轻轻地拉了一下,柜门毫无阻碍地就被打开了。

王峰暗暗松了一口气。摸到第二个柜门,门发出了吱呀一声,也被轻易打开了。

但是这种情况到第三个储物柜就不一样了,王峰用手一拉,柜门竟然纹丝不动,一股强烈的寒意顿时透过他的指尖传遍全身,让他浑身一颤。

妈的!被我遇到了!

王峰想转身就跑,但又感觉柜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盯着他看,让他有点腿软。真的是鬼吗?

王峰并非无神论者,他明白有些东西并不会因为人们不知道就不存在。

但……这真的是鬼吗?

打不开柜门还有很多可能,不要自己吓自己。

这样想着,他决定不跑了,如果这件事情不调查清楚他会难受一辈子的。

当他第二次用力时,门似乎微微动了一下。这让他更紧张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在第三次拉的时候铆足了全力。这一次,门一下子被打开,他没控制住力道,朝后一个踉跄,幸好没什么东西从里面跑出来。

他将手电光照向柜子里,只见一个长相漂亮的小女孩正穿着简陋的衣服蜷缩在里面。

她白皙的手臂正抱着膝盖,眼神本该是无助的,可不知为什么,看到王峰时女孩却对他嫣然一笑,像是对他的到来一点也不吃惊。

王峰刚想说话,就见女孩把食指放到嘴唇中央轻轻地“嘘……”了一下。“不要说话,这是我的秘密,请不要说出去,好吗?”女孩紧接着说。

原来是这样,当时的王峰还有点高兴,以为终于解开了储物柜的秘密。□

王峰以为她是孤儿,可偏不巧自己是个警察。

作为警察有很多义务,所以他决定先隐瞒身份,他可不想说两句话就得把她带到收容所去。

这首先对自己是个麻烦,再者估计女孩也不愿去。于是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交汇后,就这样略显草率地收场了。

在这件事上,王峰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但他后来再想起时,开始害怕自己当时的决定是否会改变她的一生。转念一想,他又担心自己没有做出的决定会给女孩带来伤害。

这种多虑是基于女孩的隐瞒,他认为那女孩一定隐瞒了什么事情。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过活的,谁都不可能向萍水相逢的人透露太多。

事情一多之后,女孩的影像也就渐渐被他淡忘了。

过了个把星期,王峰在医院找人时突然又见到上次的那个小女孩正悄悄地站在走廊上向门缝里张望。

她正站在育婴室的门外。

她穿着和附近初中生一样的校服,王峰这才发现原来她不是孤儿,怪不得长得眉清目秀的。而她的年龄也比自己想象的要小一点。

要不是仔细注意了她的脸庞,都不敢确定是同一个人,这让王峰吃了一惊。

女孩并没看到王峰,她突然转身飞快离开了。就在王峰疑惑的时候,一个护士推门走了出来。女孩好像是在躲避那个护士。

她没有留下过姓名,王峰就姑且称她为A——王峰在心里给她取了这样一个代号。按理说,和A的这次相逢比上次要来得正常许多,可这反而让王峰觉得惊慌,这意味着有更多的疑点:

1,既然她是学生,为何会半夜躲在医院的储藏室里?

2,刚才她为何会站在育婴房窗外,又为何仓皇离开?

怎么说这都不同寻常,更何况她年纪还这么小。

王峰立即警觉起来。

当时他只是出于职业习惯,想把这背后的秘密揭开。他的判断和分析能力都非常出色,只是还缺少一种大局观,不知道有些事情不应该去追究。有时更应该把真相埋藏起来,就像罪犯埋藏尸体一样。

就在这时,王峰感觉车子停了下来,应该是张离的目的地到了。

他的回忆被打断了。□

后备箱的门被夏雪打开了。

他发现这时天色竟已全黑,说明车子开了很长一段路。抬头望天,今天的夜空就像把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湖底的深色水面。

风有些微凉,夏雪的脸边是几颗寂寥的星星。

“出来吧。”她冰冷的语气和之前判若两人,王峰打量了她一眼。

夏雪只是面无表情地把枪口对准他。

这是他的枪。

王峰瞅了一眼枪口,继而把目光转回到夏雪脸上。她就是在八年前对自己嫣然一笑的女孩,愈发美丽了,略显婴儿肥的脸蛋散发出妩媚的气息。

为何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了这样?

王峰知道他们最近遭遇的事件可谓不同寻常,但仔细想来,有些事情也许是冥冥中注定的吧。

如果当时自己不去打开那个柜门,也许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那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作,却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想到这里,王峰的眼神不禁伤感起来。

他慢慢地坐起来,身体被压在下面的部位又酸又麻,疼得厉害。继而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已地处郊区,车子正停在一个空旷的场地上。

不远处有一幢私房。

那是一个狭小的仓库。旁边是石砖围起来的菜地,蔓草丛生,看上去已经荒废很久了。

几百米外也有几幢民居,灯全都暗着。是已经没人居住了,还是他们都已经睡觉了?再远处,是隐没在黑暗中的苗圃。

“真荒凉呢。”王峰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注意到自称“饕餮”的张离此时正坐在自己那辆别克的车头上,拿着一包薯片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他的脚一跷一跷,拖鞋仿佛要掉下来了。王峰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拖鞋真的啪嗒一下落在地上。张离发出啊的一声。

——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不管怎么看,他都显得和别人格格不入,他更像是浪荡的学生仔、滑板小子之类的才对。

但王峰知道,自己有可能就会死在这种角色的手上。

而被称为“熊宝宝”的中年女人正在不远处用一把铲子锄地,旁边的草丛里躺着李富胜的尸体。

原来是来这里处理尸体的。

的确可能埋在这里很久也不会被发现。

不过这给了王峰极其危险的讯号,他们既然敢在警察面前处理尸体,那就说明已经没想让他活着回去了。

王峰跨出了车厢后,双脚猛地朝前一弹,向夏雪扑了过去。

夏雪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做,在这电光火石的变故中,她吃惊地后退了一步,然后把枪口对准王峰的小腹扣下了扳机。

砰的一下,弹壳弹出,与此同时,夏雪整个手臂因后座力向上弹起。腹部不会马上置人于死地,她是这么想的。

但王峰却完全没倒下,他继续朝她扑来。他必须抢在第一时刻动手。

夏雪意识到这点已经晚了,王峰伸出手,第一拳就狠狠地打在夏雪的下巴上,一击就让她失去了战斗力。在她身子一歪的同时,王峰再一把将她的胳膊扭到身后。夏雪惨叫了一声,弯下了腰。

这时王峰眼角余光中看到张离似乎有了行动,危险还没解除,但这时夏月在后备箱内反而安全。王峰紧接着用膝盖狠狠地顶了夏雪腰部一下,她整个人被撞到了凯迪拉克的侧面。趁此机会,王峰从她手里把枪扭了下来,并顺手把她的背压了下去。夏雪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这时张离已经从凯迪拉克上跃了下来,看到王峰把枪口对着他,全身僵硬了一下。

不过他的表情马上就恢复了镇定。只是因为做得比较刻意,脸色还是显得有点不自然。

而“熊宝宝”也放下了铲子,站在原地注意这边的局势。

“呵,看来这次有点大意了呢。”张离说道。

王峰冷冷地注视着他:“把手举起来。”

听到有人对他发号施令,张离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了,但他也没多说什么,举起了双手。

薯片掉在了地上,张离用脚在上面踩了一下,发出了咔哧的脆响,好像在发泄他的不满。

“他枪里没子弹。”夏雪嘟囔了一句。

王峰马上抬起枪口对准夜空扣下扳机。只听“砰——”的一下巨响划破天际,方圆几公里内都清晰可闻。“警察在开枪之前必须先鸣枪示警。”王峰冷冷地说道,“之后在对方有挟持人质的情况下,有权利直接就将歹徒击毙。现在我已经完成程序了。”

王峰没有必要向他们解释,一向小心谨慎的他从来都在枪里多装一颗空包弹,这样既可防止走火,也便于对罪犯进行威吓。

做这行不是当杀手,不需要一枪就要了对方的性命。而如果碰到紧急情况,连扣两下扳机就行了

所以当夏雪拿枪对准自己的时候,他故意假装被制服,也让夏雪对它这把枪的威慑力做出错误估计。所以当她第一次扣下扳机后肯定当他会倒下。

危险倒不是没有,只是王峰认为这样的胜率已经足以去冒险。既然在那边被他们候了个正着,他就决定在这里乱中取胜。

从动手时机来讲,王峰也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已经获得了对手的情报。他们只有三个人,近身的是女子,只要抢回他的枪,局势就会扭转。行动时间点应选在进入不明状况的小屋前最为合适。

即使夏月没被锁在后备箱里,而是在敌人手里,情况也只是恢复到那时的对峙状态而已。

依据夏月所说的“规则”,张离至少不具有特异功能,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不管对方是什么角色,自己可是警队最训练有素的刑警。“真有一套呢。”张离这时开口了,虽然他被枪口瞄准,脸上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好像刚才发生了无所谓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峰拿出手铐把夏雪铐在别克车的车门上。“不愧是我们的警界精英王峰呢,不过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我能否先吃一包饼干再回答你?”

王峰用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代替回应。“好啦,好啦,不闹了。”张离虽然摆了摆手,但笑意并没在他脸上收敛,“你似乎应该奇怪一下‘熊宝宝’是谁吧?”

王峰不知他在耍什么花招。

“这样,我把她叫过来你就知道了。”

“等下。”

在张离刚想喊那女人的时候,被王峰制止了,他用枪口瞄准张离:“你,也过来一下。”

张离面色一变:“你是想搜身吗?我身上从不带枪。”

“我现在只是让你过来。”王峰嚷了句,“别的啰嗦什么!”

张离很不情愿地走过来。

王峰二话不说,示意他双手撑在车上,搜过一遍之后,把他的手和夏雪铐在了一起。

一般情况下警察不会把两个犯人铐在一起,但现在王峰这边只有一个人,要同时对付三个目标,集中起来会比较好办。

整个过程中他都用余光扫着那个中年女人。

她脸上的面具在这样的场合显得有些诡异。

在确定自己已经控制住局面后,王峰才示意她走过来。

“熊宝宝”走到了离王峰快五米处停了下来,老实地站在那里。“算了,我就不废话了,直接告诉你吧,她也是我们的人质。”张离这时开口了,但语气已和之**谑的口吻不同,“她是这次事件的局外人,你别看她在帮我们的忙,只是因为她处于完全被我们胁迫的状态。”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可没看到你在威胁她。”

“那是因为她不是别人,而是夏雪的妈妈,也是夏月的婶婶。她的女儿在我手上,你觉得还不够作为胁迫的条件吗?她太想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这句话让王峰眉头一皱,继而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跟她说过,只要她不听话,就会杀了她女儿,至于这么做的原因,你应该比我还清楚。警察同志,请你就别装了好吗,你总不会在母亲面前枪杀她的女儿吧?”王峰这一惊非同小可。看来夏雪是什么都跟他说了。

自己这次单枪匹马过来的目的终究还是被看穿了。

“哼,我来代你说出来吧。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带罪者’,夏月完全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你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伺机假借正义之名杀死夏雪!”说到这里,张离又笑了起来,“你去夏雪的家碰巧救出了夏月,但其实你去那里的目的是想赶在其他同事到达之前杀掉夏雪,再布置一下现场诬陷给我们!”

王峰感觉自己握枪的右手抖了一下,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情况。

“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感觉自己就快要成功了,对吗?夏月不了解你,但不代表夏雪也不。所以我才特地把她妈妈也请来了,怎么,你要当着她的母亲杀死她的女儿吗?本来是打算装作嫌疑人拘捕射杀呢,还是手枪走火?”微冷的夜风吹过鼻尖,王峰感到有点冷。

这时张离接下去说道:“不妨跟你讲,‘熊宝宝’之所以会这么配合我,也是对一个警察想借职务之便杀死她女儿这件事很感兴趣呢,她多少也听过了关于你的事迹。”

中年女人的面具遮住了她的表情,但那两道目光却像钉子一样刺在他身上。王峰从中感到了明显的敌意,要不是自己手里有枪,他感觉这女人会扑上来。

而夏雪的眼里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意味。

王峰暗暗叹了口气。他故意把她和张离铐在一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借刀杀人。

既然张离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王峰觉得也没什么好伪装了,自己可能早已被调查过了。

他之所以会假借“第七带罪者”的名号孤身涉险,并不是为了要让案情水落石出,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希望能赶在别的同事到来之前,确保夏雪的死亡,再依据局势诬陷给带罪者。

他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个机会。所以才拖慢了警局其余同事的办案进度,而直接前往夏雪家。

没想到遇到了夏月,那她就顺理成章地成了达成这个目的踏板。

他进入角色很快,并且已从夏月身上得到了太多的线索。案子几乎就已经要侦破,就只缺杀死夏雪这一项了。而那个维尼熊女人竟然是夏雪的母亲——一个人质,纯粹的无辜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像一个专门对付他的“制裁者”。

事情开始变得无法收拾了。

就在这时,王峰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心里升起,因为他想起刚才张离有说“我来代你说出来吧,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带罪者”,但问题是,王峰只对夏月一个人谎称过是带罪者。

难道夏月也是他们一伙儿的?

2012-10-10 21:06:00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峰冷静了下来,“不管你信或不信,我唯一的目的只是想抓你们回去。只要你们不拘捕,我就不会开枪。”

一个警察专门来杀一个人,必须要有很强的动机才能成立,如果只是空口无凭,他的同事们是不会相信的。

所以他现在还是可以全身而退。

他把自己退回到单纯警察的设定。

“应该是你老老实实才对。”张离冷笑了一声,“难道你不怕我们把你以前的所作所为告诉你的头吗?”

“我怕你诽谤吗?你说的那些有证据吗?”

“证据当然不是没有,你自己办了这么多案,也该知道人们不论做什么事都会留下证据。”

“那不妨说来听听。”

“我不但能自由出入密室,也能回到过去,到时拍几张照片回来,看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哈哈哈。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用紧张。”

王峰不相信带罪者会有特殊能力,但张离看起来却这样有恃无恐,王峰不由警惕起来,也许他真的拿到了什么把柄:“别废话了,不过你这么想威胁我的话,你倒可以说一下你的目的。”“你是警察,你说呢?”

“你该不会是想拉我入伙,来为你们的杀人行为善后吧?”王峰不知他的底牌,决定先陪他玩一下,“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还打算杀很多人。你必须要杀很多人才能幸存,不是吗?”

夏雪听到这句话后身子颤动了一下。

“很多人?”张离似乎也吃了一惊,“呃……没想到你是那个意思……这么说,你对‘规则’已经了解到了那个程度,还真是不简单呢。只可惜你遇到了我,我随时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杀死你。所以我不是拉你入伙,是强迫你听我的命令。”

张离的语气就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那就先听一下你想让我干什么。”

“你是警察,为了能信任你,你必须先做一件事。”张离的瞳孔瞬间缩小了,“你得帮我杀一个人,跟我一样变成凶手才行。”

王峰不怒反笑,只有白痴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吧。

“怎么样,听起来很有趣吧?”张离也笑了,似乎很乐于见到他的这种反应。

连夏月在内五个人所处的空旷地带里,没有一点生气。不远处的老房子也黯淡无光。张离尚未退去的笑容在这一刻显得有点阴森。

王峰在这一刻明白了张离想做的事是把警察——也就是他——引导为杀人犯。

张离可能是在模仿“罪神”。

这种行为就和“罪神”所做的一样,只不过他是“人为”地把“罪”添加到人类的灵魂上,再让他们毁灭。

本质上没有区别,只比罪神更阴险。

“我可以照你说的做,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得先告诉我出入密室的方法。”王峰沉思了一下说道。

“你很在意‘那个’呢,也难怪,毕竟你是警察嘛。”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会这么简单就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我确实可以自由出入水泥密室。”张离有点得意地看向王峰。

“如果你不说,一切合作都免谈。”

“那我说之前,你先帮我把这个解开吧?”张离扬了扬胳膊上的手铐。

夏雪因为是反手的缘故,痛得俯下了身子,但忍住没有叫出来。她腰部雪白的肌肤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耀眼。

“没想到能自由出入密室的人却挣不脱这个手铐,看来夏月说得没错呢,你们果然没有特异功能。”嘴上这样说,王峰还是掏出钥匙抛了过去,“你可以打开手铐,但如果你不马上告诉我那个方法,我就用子弹击穿你的膝盖骨。”

张离一把接住钥匙,却往地上随手一丢。

“怎么,不敢打开了吗?”

“喂,是你搞错了才对,我做什么都不喜欢用钥匙。”

“那你想怎么样?”

“既然前面你非要把我和她铐在一起,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她的手砍断,让我和她分开呀,就这么简单。然后我就告诉你‘那个方法’。”

王峰没想到张离会说出这种话,只见夏雪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都快站立不稳了。奇怪的是,这时中年女人就如一尊雕塑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好像要砍的不是她女儿的手臂。

“唉,怎么搞的啊,我又没叫你把她杀了,只是让你把她的手砍断啊,难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快点吧,我喜欢用这只手吃饼干,这样铐住很烦人啊。”说到这,张离叹了口气,“你不是要杀了她吗,结果怎么连砍个手都做不到,太让我失望了,我这是在给你创造机会啊。”

有好几次王峰都想扣下扳机算了,把他先解决掉,可现在还有太多的事他没搞明白,而且现在的氛围也有点不对。

为什么中年女人会任由张离这么说?她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才来的吗?怎么她连一句话都不说?

更让王峰犹豫的是,自己要趁乱杀死夏雪的目的竟然已经被看穿了,而张离刚才的那番话看起来又吃准了自己不想让夏雪受苦,看来他对自己的了解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回想起王水明的案子,凶手非常喜欢在杀人之前对其进行折磨和虐待,这和张离的性格倒是完全一样。

这时,张离把一只手伸进口袋,似乎在掏什么东西,王峰马上扣动了扳机,子弹几乎擦着张离的胳膊打在了轿车门上,留下了一个弹孔。

“别紧张啦,我只是想吃块巧克力。”张离似乎吓得吐了吐舌头,他手上果然握着一块巧克力。

“我最喜欢吃巧克力了,这种又黑又甜的甜食,是比和夏雪**还美妙的东西哦。”听到这句话时,夏雪把脸转了过去,这时就连中年女人也把头低下。王峰突然说不出话来,他已经有点后悔自己一开始的计划了。

不过,如果真要后悔,王峰想追溯到更久之前。

那是一段太过隐秘和不可思议的遭遇。

主角正是此刻眼前的夏雪,她当初只是一个用食指放在嘴唇中央向他示意噤声的女孩。她在黑暗中的嫣然一笑宛如一颗明珠。

“叔叔,我喜欢你。”还记得她当时那样说。

在他打开了那扇柜门以后,夏雪笑着看着他。她的脸蛋曲线很诱人,眼睛大大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让人不禁想在她的小脸蛋上捏一把。

当时他们处在偏僻走廊的尽头,传说中闹鬼的地方,晚上几乎没人过来。

王峰一下子就怦然心动了。

不过他当时还在思量这女孩为何会半夜躲在储物柜里,以及她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他呆滞在那里。

女孩又问了一句:“你能教我什么是爱吗?”

女孩边说边站了起来,衣扣被她自己一下子拉开。里面没有穿内衣,露出了两个樱桃般的乳头,微微地翘起。不一会儿,女孩的整个胴体就如羔羊般呈现在王峰眼前。她的皮肤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种诱人的白光。

应该不是处女吧,王峰一边想一边把手电筒的灯光调暗。

第九章:路的尽头

初次见面就和那女孩发生了性关系,是她先主动的,王峰只是没有拒绝,所以当时也没什么负罪感。在后来王峰问起她的名字时,她没有说。

“名字之类的,就忘了吧。”女孩这样讲道。

王峰就在心里给她取名为A。

A并不是处女,所以王峰并没认为和她发生关系是一个错误。

她说她已经超过十四岁,双方都是两厢情愿的,有什么不可以。

在一年之前,前女友因为他的工作的缘故与他分手,他郁闷了很久,一直都很憋屈,只是从不对人表露。

这期间他避开所有人的追求在外面玩女人,纯粹出于发泄。他没有害到任何人,大家各取所需,就和这次一样。

总之,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更没有违法。

完事之后,王峰曾试探性地问过她需要钱吗,A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王峰也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给钱,那样可能会被定性为嫖娼,会对仕途造成影响。总之,这种事一旦涉及到钱就会后患无穷。

王峰还记得自己当时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同时A也笑了,笑得很灿烂,完全破坏了萎靡的氛围,还让王峰呆了一下。他开始奇怪起女孩的心思,但没有深究下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他只是把这当成是人生的一次偶遇——通俗点说叫一夜情——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就算再遇到,也没有想到会是在那个育婴室前。

A没有看到他,在看到护士出来时她就转身跑掉了。

问题是她来这里干什么,又为何如此慌张?难道是怀孕了?

这个念头像晴天霹雳一样。

那天在那种场合,他没有戴套。

如果有了小孩就是最坏的结果啊。

A如果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话……王峰感觉世界末日要到了。虽然这女孩没有打算找他的样子。

哪有这么丁点大的小孩就想要一个孩子呢?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觉得自己完全是多虑了。可这个念头总是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说不定她要的还是钱,她想借这个孩子来敲诈他,敲诈他数不清的钱。

王峰是一个敏感的人,一直这样想下去,都觉得自己得了迫害妄想症。

他太追求完美了,希望人人都仰慕他,并且想一直维持下去,不希望有任何事能影响到他的仕途。

调查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展开的。

他料到这个女孩还会再来医院,然后一路跟踪到她家里,查出了她的学校,再利用职务之便把她的档案调了出来。对警察而言,这些都不是难事。

夏雪这个名字以及她名下的所有数据终于全部呈现在了王峰眼前。完成这一切并没费他多少力气。

她曾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还当过语文课代表,好相处,且与人为善,只是后来性格一下子就变得古怪了,让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

同学和老师们都给出了相似的说法。

所谓的古怪,具体表现为完全的自闭,在学校里几乎不和人讲话,时常会做出一些奇怪和出格的举动。

比如,大家都在专心上课时,她会一个人从后门默默地离开教室,过了一段时间再面不改色地回来,把自己浑身弄得脏兮兮的。问她去了哪里,也绝对是无用功,并且这种询问还会让她感到不太高兴,很可能下次就一去不回。

如果是大家一起上室外的体育课,她会一动不动地坐在教学楼旁的石阶上发一节课的呆。

这种已经接近正常了。

有时她还会跑到沙坑边上对着沙子写字,远远看去她写得既认真又密密麻麻。如果你走近,她便会立即跳到沙坑里用脚飞快地把字迹踢去,弄得尘土飞扬,再气呼呼地走掉,就像在责怪别人偷看她的日记似的。于是大家都不想靠近那沙坑。朋友?她一个也没有。

因为底子好,她的成绩还算一直不错,也没有在学校里惹是生非,所以对于她的各种怪异举动,老师们开始时还会进行劝导,也曾多次找她谈过心,只是后来见没用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原来是这样啊。

调查的过程中,王峰心里的石头渐渐落了地。以此看来,夏雪有预谋敲诈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性格古怪,没有前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现在不是很多小孩都很古怪吗,在思想还没成熟的时候就过于独立,导致心理产生了缺陷?

他们没有应付这个世界的能力,只会极端地面对问题,让自己也成了极端的人。

这个女孩也是如此吧,虽然王峰认为她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肆无忌惮地伤害到别人并且毫无愧疚。

以他的职业角度来判断,她具有明显的犯罪潜质。这一点她自己应该还没有意识到,周围的人也是,大家都对她缺乏应有的爱护和关心。

一旦她走上了不归路,一般不会从事经济犯罪或诈骗抢劫,她很可能会报复社会——以她特有的方式。

但这些不关他的事。幸好这一切到现在为止还没发生。

调查到这里本可告一段落,王峰可一边庆幸着一边全身而退。

只是在这时,一种不由自主的好奇心占据了王峰的心头。

他仍不清楚这女孩为何会站在育婴房外,又是什么样的原因使她从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转变至此。

王峰一开始怀疑是家庭暴力。但这个可能性马上就被他排除了。女孩一家三口住在市区,她爸爸是船上的电工,常年不在家,据说一年只回来几次,街坊邻居都说他们家庭很和睦。

在夏雪性情发生改变的那段时间里,她家所在派出所的管辖区内也没找到任何可疑的报案记录和她有关。

可这样一来,不是更让人感觉奇怪吗?

完全没有原因的转变是不可能的。

只是王峰没想到后来查出来的原因,竟成了自己想要杀死她的动机。

一切都是个环,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再逃避也没有办法吧,他看着眼前的夏雪。他知道如果当时没有逃避,就打定主意的话,这次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惨死了,甚至可能都不会发生这次的诡异事件。

如果真有“罪神”,也是被夏雪的怨念引来的吧。当时他就知道,这个女孩所积累的怨念总有一天会引发可怕的后果。但没想到会是如此可怕。

就在这一瞬间,王峰突然下定了决心,他决定再也不逃避了。

他把视线移向了张离。

他决定不跟他再玩什么游戏了。

“我不想跟你玩下去了。”王峰的眼神里流露出了少有的凶残之色,“我不会砍断谁的手臂,也不在乎你能否出入密室,我现在要把你们都带回警局。如果你有那个本事,请自己逃出来。但是现在,我再警告一次,如果你们有任何轻举妄动,我会先射击腿部,再视情况做下一步处理。”

“你是认真的吗?”张离挑衅地问道,“你觉得我们会乖乖听话?”

“那不好意思,我只能在这里先杀了你,再看看他们听不听话。”“看起来,你已经没准备让我们活下去了。”张离特地在“我们”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李富胜死了,夏雪你本来就想杀掉,而我,你更是想就地处决。就只剩下那两个女人了。”

“那又怎么样?”

“哼,我明白你这么做还另有目的。”

“那倒不妨说来听听。”

“你是想杀死除了夏月以外所有的带罪者,正好让夏月得以幸存。”

“呵,那你倒提醒我了,你们之中,也只有夏月配幸存吧!”

张离突然大笑了起来:“我想提醒你的是别的好不好。难道你没发觉到现在为止一直都只有六个幸存者吗?你一直谎称自己是第七个,但你知道真正的第七个是谁吗?这都不知道也敢轻举妄动?”

王峰愣了一下,即使只是从警察的角度考虑,他也知道现此案的关键已经不是逮捕犯人回去。

现在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会涉及到一条甚至几条人命。难道第七个带罪者会是夏雪的妈妈?“对于现在这种状况,如果夏雪的妈妈就是第七名带罪者就完美了,对吧?”张离代他说了出来,“你可以杀光我们所有人,只留下夏月一个必然会幸存的幸存者,自己也可以逍遥法外。但是很可惜她不是带罪者,我再重申一遍,她只是无辜的路人甲。所以你一旦把第七个带罪者漏掉了,夏月被抓回去后也会因为无法灵魂验证而死在监狱里。你想害了她吗?”

张离这么说的时候,王峰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夏雪一直在悄悄看他。但现在的夏雪比那时要冷艳很多,仿佛已不是同一个人。

也许,改变的仅仅是外表吧。

现在的她还记得当时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故事吗?

不论怎样,他知道现在这一切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已经没有心思再耗下去,他不会对之后要做的一切后悔。

如果仅仅是把他们带回警局,就和当初落荒而逃的自己没有什么区别。

就在他把枪口对准张离的眉心,准备动手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在当时的故事里,还有一名重要的角色,名叫李富胜,他正好也是这次的带罪者之一。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明白过来第七名带罪者究竟是谁。□

八年前,王峰最终调查出了夏雪和李富胜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从档案资料可以看出,夏雪的父亲在船上工作,常年在外,所以夏雪对年纪大的男人有一种特别的向往。

但那位语文老师长得实在不敢恭维,尖嘴猴腮不说,还眼神猥琐,怎么看也做不到让妙龄少女主动献出贞操的程度。

所以应该是另有蹊跷吧?

后来王峰还有一个发现——只要在夏雪和那语文老师有“约”的日子,她必定会特意去沙坑那边玩,把自己的衣服和身上都弄脏,这已经变成一种必然程序。

这是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很脏,或者是故意想让大家讨厌她吧?

而“约会”结束之后,她每天晚上都会躲到医院储物柜里过夜。

她似乎害怕待在家里。

每天她都是偷偷溜出来的,她的母亲似乎一直都没有察觉到,说明母女俩平时的交流比较少。

之所以下意识地躲到医院,可能是基于一种“想要被拯救”的心理。这对王峰也是一种打击,一想到自己和她做之前,她被一个糟老头刚上过,也有点不是滋味。

这些细节都让王峰觉得夏雪对于和那位语文老师的关系是强烈排斥的。她是被迫的,她不愿意,可是看不到黑暗的出口。

正面临初中毕业,这种事一旦暴露,再被那语文老师狡辩掉的话,她的损失会很严重——想来也是被如此要挟过——所以才选择了默默承受。

这样的后果就是心理变得异常、极端自闭和具有反社会倾向。

“你,可不可以不要跟踪我?!”王峰出于好奇,也很想帮助这位名叫夏雪的可怜女孩。这天,正当他跟在她后面想获取进一步情报的时候,没想到被她察觉了。

她转过身,不顾两边擦肩而过的行人,这样大声地喝问他。

“不,不……我不是恶意的。”王峰连忙走上前,没想到他们的第二次对话是这样开始的,“其实我只是想帮你从麻烦中解脱出来。”

王峰搔了搔头皮。

夏雪的表情像是突然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她微微张开嘴,过了半晌突然对王峰大吼一声:“滚!”王峰一下子就呆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看见夏雪满脸通红、眼睛凶狠地瞪着他:“请你别再来惹我了!”

说完之后,夏雪掉头就走,步履飞快。

两边的路人都对王峰投来奇怪的眼神。

王峰注意到她用了“惹”这个字,里面掺杂着一丝暧昧,说明她认出他了,她认出他就是那天晚上的人。

那她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呢,是讨厌他吗?可那晚她不是这样的啊。

后来几经斟酌,他才明白可能是“解脱”这个词语触痛了她的神经。

解脱有死亡的含义。

她可能已经有过多次自杀的念头,但还是选择活下去。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

王峰继续调查下去,他拿着夏雪的照片,回到那家医院,找到了当班的妇科大夫。

“这个女孩我有印象,她来看过。”马上就被认出来了。

“她来看过?”“嗯,这么小就来检查自己有没有怀孕,这种现在已经屡见不鲜了,唉……”

“结果怎样?”问这句话的时候王峰显得有点心虚。

“她怀孕了。”大夫平静地回答。

“怀孕了?!”王峰震惊地张大了嘴,就差脱口而出“那是谁的孩子”。

“怎么了?难道害怕是你的孩子?”妇科大夫以半开玩笑的语气问他。

“怎么可能?!”王峰强装镇定,“那她是什么态度?”

大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这时却闭上了嘴,似乎正在犹豫该不该讲。“你倒是说啊。”

大夫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我劝她拿掉,她不同意。”

“什么?”

这已经是王峰第二次失态了,脸色不用说,已经难看到无法想象的程度。“当时我也有点想不到呢,不过没办法,我没法强迫她打掉。并且……”说到这,大夫再次欲言又止。

“并且什么?”王峰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2012-10-10 21:10:00

“喂!你必须得把孩子拿掉!”

王峰再次找到了夏雪,这次他的语气很坚定,就算夏雪不需要他做任何事,负任何责任,他也无法接受可能是自己的孩子,就这样——通过一个十五岁女孩的肚子——来到这个世界的事实。

这次夏雪没有发火,也没有露出激动的表情,仿佛对他的到来早有准备。

她先是用洁白而纤细的手指捏了一下衣角,然后对他说:“喂,我们换个地方谈行吗?”王峰马上点了点头,他也不想在大街上讨论这种事。

夏雪竟流露出了一种成熟的女人气质。

“那个孩子不是你的。”

两人坐在了一家咖啡厅里,见王峰沉默了,夏雪轻啜了一口咖啡。

“你怎么知道?”王峰终于开口了,他的潜台词是: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因为这是我的孩子。”

这是毫无说服力的回答,只是王峰发觉夏雪在说这句话时眼神非常坚定,就像是这样说过之后,这件事就毋庸置疑一样。

“你真的想把它生下来吗?”咽了一下口水,王峰有点低声下气地问。

“是的。”

“然后你怎么办?辍学?你怎么养它?你父母怎么看?”

抛出一连串问题之后,王峰发现自己比她急多了,就像脸上写着“孩子他爹”几个字一样。夏雪似乎注意到了这点,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稍纵即逝。

她继续用平淡的口吻说道:“这不用你管。”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一直在用食指摸嘴唇,好像也在为此烦恼。

“你看这样行吧,”王峰知道这样讨论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他搓了一下手掌,说,“究竟怎样你才能改变主意,你给我一个答复。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有些事情由不得你,我不会让你胡来的。”

“也行,那我告诉你我要什么。”

面对他赤裸裸的威胁,夏雪似乎早有准备,她看向王峰,黑色的眸子凝聚出一股慑人心魂的魄力。

王峰心里紧张起来,但表面上还是装出镇定的样子:“你说吧。”

“我要你杀了李富胜,他就是我的语文老师。”女孩看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如果可以的话,请尽快。”

靠!让我去杀人?!那还不如把孩子生下来呢!

不过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只是用同情的眼神看向她:“你想他死,我可以理解。不过我想问一下,生孩子和希望他死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我有了孩子之后,他就会主动离开我了。”说到这里,夏雪微微垂下眼皮,目光瞟向桌子,“你也知道,像我这样年纪的人有个小孩是多么可怕,我就会变成一个怪物,惹人生厌。所有男人都会害怕我生下他们的孩子,包括你在内。也就是说,我只要有了小孩,他就不会再缠着我了。只是这样。”王峰说不出话来,但他知道这女孩会说到做到。

与其说这是同情,不如说他现在内心感到一种恐惧更恰当。

“放心,他在知道这孩子是你的之前就会抛弃我了。”夏雪最后抛出一句,“以后我会自己把这孩子养大的,不用你管。”□

咖啡厅里的“谈判”不欢而散,王峰想这孩子一定是疯了,但暂时也拿她无可奈何。

他总结了一下,夏雪想生下孩子的动机应该是这样的——

她的语文老师一定用某种方法要挟了夏雪,让她服从。夏雪想不出摆脱的方法。无论她表现得如何让人讨厌,浑身肮脏,都妨碍不了李富胜对她的**。于是,她想到了怀孕这招,好让李富胜远离她。

所以她才在医院里随便跟男人乱搞。“所有男人都会害怕我生下你们的孩子”,夏雪说的这句话就像真理一样。

一旦这么做了,她的确可以摆脱掉李富胜,虽然结果是两败俱伤。

不,也不能这么说。

王峰觉得自己可能并不了解夏雪所处的世界。

当对某人的厌恶到达了一定的程度以后,只要能让他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即使自己的世界从此被毁灭也是值得的吧。

即使是辍学、被鄙视、被打骂,即使没有前途,也找不到黑暗的出口,总有人会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长大。世上总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否则社会也不需要他正在做的职业了。

但王峰觉得自己有必要阻止夏雪。她的肆无忌惮也伤害了别人,自己就是其中一个。如果说他是咎由自取的话,至少那孩子是无辜的。

如果孩子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母亲被人抛弃,他会是什么心情?

让新生命这样诞生,比谋杀它一百次还要残酷。

治标要治本,王峰认为要搞定这件事,挽救夏月,挽救自己乃至那个未出生的小孩,都需要先搞定李富胜这个人才行。

出示警证后,李富胜露出遇到晦气的样子,但还是乖乖地跟他来到了咖啡厅。也就是上次他和夏雪谈判的地方。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富胜的眼睛很小,眼珠更像是一个小点,猥琐地四下张望着。他说话的声音很尖,就像太监一样,还咳嗽了几下。

“是一个朋友拜托我来处理这件事的,目前还没有进入司法程序。”王峰用鼻翼轻轻哼了一下,“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并不介意那样。”

“你搞错了,你肯定搞错了。”李富胜闻言神态也凝重起来,“唉,对于这孩子的心理变化我也很心痛,但肯定与我无关。”他开始紧张起来,这都被王峰尽收眼底。全都是他干的,不会有错。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于是他掏出几张照片放在了桌上:“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

李富胜突然表情一变,那都是夏雪去他家时王峰偷拍,还有一张是李富胜去夏雪家时被偷拍的。

做这种事对警察而言都是小菜一碟。王峰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神色变化,一边在心里问候他的母亲。过了半晌,李富胜嘴里先是发出了“噢——”的拖拽音,再摆出“原来是一场误会”的表情,说:“她以前是我的课代表,大家私交不错,我是在给她辅导功课,不信你问她。”

王峰当下就想拍桌子骂娘,这么恶心的事被警察找上门想跟他私了,还这么装腔作势,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别的不说,只要把这照片曝光出来,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得提醒你,这种案子不需要受害人报案就能直接逮捕你,你别以为威胁夏雪就行了。你现在不合作,到时别后悔!”

要不是牵扯到自己,王峰早就这么做了。

“随你便吧。”李富胜突然也沉下脸来,“老子根正苗红,随便你告!”

撂下这句话后,他竟然招呼也不打就站起身往外走,全然没把王峰这个警察放眼里,也褪去了伪装,完全一副老流氓的腔调。

到了门口,他还回视了王峰一眼,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王峰真想冲上去暴打他一顿,不过还是克制住了。现在李富胜完全不想配合肯定是有原因的,切不可冲动坏事。思前想后,他认为原因只可能出在夏雪身上。

她一定还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好吧,其实我上次说了谎话。”再次找到夏雪时,她的模样恢复成了一个柔弱女生,“对不起,我骗了你。”

“你说什么?”

“你别介意,我上次和你说的都是骗人的。”“他跟你说了什么吗?他又威胁你了,对吧?什么都别怕,全告诉我就行了,我是警察,一定会保护你。”

“李老师是一个好人,是我喜欢他很久了。你可以问班里其他人,不少女生都知道我喜欢他。”

看来是自己晚了一步,肯定是李富胜跟她说过什么了。

王峰暗暗咬了一下牙,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又要把孩子生下来呢?不是说要让他离开你才这样做的吗?”

王峰态度诚恳得就差跪在她面前了,可夏雪眼睛盯着斜上方看了两三秒之后,用镇定的目光回视他:“你不知道吗?李老师没有孩子,他妻子没帮他生。我猜是他身体的缘故无法生育。我怕他会离开我,所以我要生一个小孩来讨好他,这样李老师肯定会很高兴的。”“不可能!你在骗我!”

“没有,鬼才骗你,所以我才和你……”

“你别骗我了!”

王峰感觉被她的话刺痛了,心里很不舒服。“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夏雪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王峰哑口无言。

夏雪瞪视了他几秒钟之后气呼呼地转身离开。王峰没有去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很后来才明白了夏雪当时骗他的原因。

其实就和现在她面临手臂被砍也绝不开口向他求救是一样的道理——王峰明白那个原因——一切都是源于她的自尊。

有着悲惨遭遇的她,什么都没了,除了最后仅存的自尊。

她特别在意自尊。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被失去尊严地凌辱过,不想让大家知道。那样会让她无法生存下去,她可以被侮辱,但不可以被别人知道!

也许本来是可以的。也许李富胜过一段时间就会不要她,也可能有别的方法能让她脱离苦海。

但当王峰以警察的身份闯进她的生活后,夏雪觉得自己的秘密就要守不住了,才做出了一个新的决定——

她强迫自己跟李富胜在一起,或者是假装爱上他也行。反正要跟他在一起,不论怎样也要在一起。因为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

不论这样的结果是什么,都可以保住秘密。

**案为公诉案,即使当事人不报警,警察也有权抓人,立案提起公诉,罪犯不能同受害人进行和解。

这点可能是李富胜告诉夏雪的吧,总之她不能告诉王峰真相。因为王峰是个警察。

而因为那女孩和自己有染,再加上他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李富胜曾**过她,所以王峰也因此罢手了。

他开始尽力扮演一个局外人的角色,为了方便以后开脱。

在王峰的眼里,这女孩就和白痴一样,但他也一败涂地。而接下来夏雪也许是为了展示“爱情”的幸福,戏剧性地恢复了“正常”,还考进了一所不错的女子高中。

想进入高中正常读书,孩子当然是不能有的。这一点总算如王峰所愿,心头病被药流了。

但王峰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心里总有种预感,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

孩子是流产了,那女孩却并没有被得救。

她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已经把她推入了无尽的深渊,不管是过了五年,还是十年,这深渊只会越来越深,而不会被填平。

如果自己一直做这一行肯定还会遇见她,王峰当时就有这样的预感。并且他知道等再次遇见时,说不定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王峰也曾经祈祷过,哪怕她只是为了掩埋事实或不让人起疑而与李富胜在一起,最好也能快点分手,投入到新的生活中去。

但他做的只是祈祷,而没有勇气继续跟进下去。

他知道那结果可能是他不想知道的。

“你是准备要杀掉我了吗?”

张离一边把巧克力放进嘴里,还顺手揉了揉头发,语气似乎就在说“你真的要来一块巧克力吗”。

“张离,我已经知道第七名带罪者是谁了。”王峰突然严肃地说,“第七名带罪者就是我,对吗?”“哎?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张离突然大笑起来,似乎是看到了非常有趣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声中断:“没想到被你自己看出来了,我真憋得好辛苦呢!哈哈哈哈哈,每次我一想到这件事就非常想笑,实在是快忍不住了,幸亏你现在说出来了,哈哈哈,真是憋到内伤。”

王峰看得出张离不像在骗他,不好的预感果然还是应验了,他果然还是躲不掉。

“这是你自找的。”这时夏雪开口了,“你一定是看过了王水明邮箱里的那封邮件才找到那里的。如果没看过,我想你也不会来。除了阿西发给他一封邮件外,我也给他发了一封。所以他邮箱里有两封同样的邮件,也就是说,另一邮件信仍然有效。我知道他会第一个死掉,然后被警察调查。一旦有第二个人查看他的邮箱,那人就会成为下一个带罪者。如果你没看过,就不会被选中。反之,你就是新的带罪者!”听闻此言,王峰一下子呆住。

“你比别人聪明,但这也是你的弱点,你只能怪你自己,其实之前我们一共只有六个带罪者。”

“而你,恰恰是第七个。”张离装出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真同情你呀,你为什么这么聪明呢。只不过你比阿西更像一个小丑,哈哈哈。”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就会是第七个,而不是别人?”王峰还是不死心。

“答案很简单,这个陷阱并不是特意针对你而设计的,只是布置成让某一名警察成为第七个带罪者就行了。等待他自投罗网以后好让我们来加以控制,这是出于杀人之后的善后考虑,必须要有一名警察成为带罪者,至于他是谁,则完全是随机的,谁找过来就是谁。这是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了不被警察抓住,我们必须要选中一名警察来当内应。”

说到这里,张离又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我想提醒你一下,以后有机会就快点做灵魂印证吧。”从夏雪的语气里能听出一种哀伤的成分,“否则你随时可能死掉。”

王峰想起之前跟夏月说的谎话,没想到结局竟然如此讽刺。

2012-10-10 21:14:00

第十章:破解

“小沈,你知道王峰在哪里吗?”电话里传来老李的声音,他一改往日的戏谑口吻,这让沈翎心中一紧。

“我在跟进费冰欣的案子,他自己有事走了,你打他手机吧。”

“又关机了!靠,每次都这样!对了,局长要找你,你抽空去一下吧。”说完老李就挂了电话。沈翎叹了口气。要说王峰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喜欢关机。他关机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人找得到他。

大家时常开玩笑说他准是和哪个小妞在宾馆里开房了。有很多次,他的再次出现都伴随着案子的告破,所以也没人会去干涉他。反而大家束手无策时还经常会调侃地说:“王峰,你快点关机消失吧。”

但如果碰到大案子,这种情况就会让人开始担心他的安危了。

至少沈翎是这样,很多时候警察是需要靠非正常途径来破案的,如果不是身处险境,也没必要关机吧?

沈翎一直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进度上。

办案是一个整体,特别像这种连环杀人案,她不能拖大家的后腿。好在现在案情有了实质性突破,她是准备去向章局长汇报了。

坐在警车里,她打开手机名片夹,翻到了“王峰”一栏,不禁思绪纷飞起来。

这是个极为普通的名字,在警局里却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甚至在外省市也声名远扬。

他一直很低调、干练,但只要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奇怪的是,局里几乎没人会嫉妒他,只是把他当成偶像来看待。

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大家都会因为有这样一位同事而自豪。

这可能是由于他走在了太前面,而不是只与大家拉开一小段距离。王峰平时喜欢踢球,每次沈翎都会去看,再因为他们共事机会比较多,所以别人会揶揄他俩的关系属于恋人未满。

警局里有不少同事喜欢王峰,这是事实,但沈翎觉得自己并不是。喜欢这种事很难讲,她觉得不用去强求或认定什么,一切随缘。她常看王峰踢球,一来是因为自己喜欢足球,二来是为了观察他。

王峰是一个奇怪的人,这点通过观察就可以看出来。

一米七二个头的他在场上一点也不显眼,特别是上半场,很难看到他拿球的身影,但奇怪的是,只要一进入下半时,他就会一跃成为球场上的MVP来主导胜负。

每次都是这样。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这不由让小沈在意起来,她发现王峰上半时总喜欢轻易把球传给队友,哪怕后者经常很容易丢球,他脸上也不会露出一丝不满或失望。

这很奇怪,至少她是这么觉得,怎么也该皱下眉头吧?

可王峰就像事先知道队友会丢球一样。有再好的机会,他仍然会第一时间传出去,让他们挥霍掉。

但到了下半场大约十分钟之后——大多数情况下这时球队已经落后了——王峰则会改变他的策略。他的穿插跑位变得灵动和致命起来,也减少了给队友传球的次数。除非是致命一击。

沈翎记得最夸张的一次是在禁区附近正准备下底传中的王峰,在本方有三名球员助攻到位的情况下突然回扣,目眩神迷地晃过四名接踵而来的后卫,在小禁区跑了一个巧妙的“C”字形弧线后抬脚射门命中死角。

当时沈翎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了,王峰则神态轻松地笑笑,表情和他过人的动作一样潇洒。

他完全无视了禁区里等待接球的队友,就当他们不存在,只钟情于自己完美的表演。

当问起他为何踢得如此好时,才得知原来他的高中是足球特色学校,他经常参加学校的比赛。

可这种事似乎别人不问,他就永远也不会开口。

后来还得知他当过跆拳道和柔道的教练,手枪射击也在市里拿过名次。

在仰慕之余,沈翎还是不清楚王峰为何在上半场故意让球队处于不利局面。场上的队友当局者迷,场下也少有观众,自己的疑惑想必也不会有别人注意到。

本来沈翎是想问个清楚的,但当那个案子发生后,她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对王峰的好感骤然间冷却下来。没人会想和那样一个完全无法捉摸的人在一起,至少她不会。

那个案子可以说是警局的耻辱,是他们在警界的笑柄。

那时是在一家美发店里,一位形象设计师在狭小的洗手间内被人割破喉管而亡。起初门关着,大家都浑然不觉。直到一段时间以后才有人察觉到出事并报警。警方到场后发现门被反锁了。拼命撞开门后,受害人已奄奄一息,最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法医鉴定的结果是死者与凶手有过搏斗,脸部受伤,喉咙口有一处刀痕,脖子被扭断了,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凶器。

有同事当下推定这是一桩“密室谋杀案”。大家接着开始好奇凶手是怎样从密闭的洗手间离开的。

只有王峰没有把思路钻在这里面,他选择了脚踏实地勘查。

最后的真相很耻辱——杀人凶手是那位撞门的警察。

死者因失恋而情绪不佳。在用剃须刀刮脖子下方的胡须时一不留神割破了喉咙,于是跑到洗手间处理伤口,又因地滑不慎摔倒,头撞在门上后不省人事。死者这时的状态顶多是脑震荡,理发店的人打120就不会有事了,可他们选择了报警。

警员是新来的同事,看见血溢出门外先喊了几嗓子,见里面没有回应就拼命地撞门。

不巧的是这时抵住门的正是被害人的脑袋。当门被撞开的时候,被害人也因此上了西天。

警察完全没想到,当时是人高马大的死者倒下时把狭小的厕所给堵住了,并且他摔倒时头磕在门上把插销也给带落了,落在了地上的血泊里。

这在后来被认为是“门先被反锁住,因警察撞门而脱落”。

而死者原先自己不小心割破的喉咙和头上被插销碰撞的伤口,都被当成是斗殴造成的。既然头被硬物碰出血了,那一定是械斗。

但其实武器就是那把插销。它落在了血里,所以被忽视了,于是他们觉得凶手离开了现场。是王峰在死者的物品里检查到了那枚剃须刀片,上面只有死者自己的血迹和指纹,继续摸查下去才让真相水落石出。

这个版本就是大家一直流传的,但沈翎却有另一个版本,很少有人知道。

她的版本是——

这起耻辱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那个撞门的警察名叫周明军,人长得挺帅气,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唯独缺少经验。

但他只是当时赶往现场的警察之一,另外同行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沈翎自己,另一个就是王峰。

按道理说,只要王峰出手,这起事故就能避免。可当时他手头有两个案子,半路接到电话他去查办另一个案子,就让周明军和沈翎两个人去了美发店。

“这是个表现的机会,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我。”

还记得王峰是这么说的,沈翎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妥。

周明军的缺点是做事不知深浅,经常会自以为是,所以才让做事稳健的沈翎来带他。

可这对搭档没几天就出了问题,周明军对沈翎产生了好感,想追她,经常故意在她面前出风头。沈翎其实看不惯这样,但也对这种状态不知如何是好,才经常在办案中拉上王峰,希望周明军能多学习王峰的隐忍。

可这反而让喜欢沈翎的周明军有了点误会,以为沈翎喜欢的是王峰。所以他表面上对王峰恭恭敬敬,却心里暗自不爽。在这种态势下,王峰不但不计较,还表现得很友好,并时常鼓励周明军立功。

换句话说,王峰在变相助长他的自大心理。

沈翎也是事后才这么认为的,没有证据,这终究只是一种猜测。

“这是个表现的机会,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我。”——王峰应该知道周明军会只记住前半句,所以他迟早会出事,只是没想到竟会闹出人命。

这当然只是猜测,她也不会去和王峰确认,在警局里没有证据地怀疑同事是大忌。

另外,她也并没有因为这个而讨厌王峰,她讨厌的其实是周明军。其实大家都一样。所以没人会责怪临时去查办另一件案子的王峰。沈翎也很清楚是周明军先看王峰不顺眼,王峰没必要帮他承担责任。

事情如果只发展到这里,那还是沈翎可以接受的。王峰虽然会耍心机,但作为朋友却很可靠,这是沈翎能确信的。

但遗憾的是,故事还有更深入的版本。这个版本沈翎一直把它当成机密来看待。

当时,在周明军企图强行撞门的时候,沈翎有觉得不妥,曾私下给王峰打过一个电话。王峰的手机正处于关机状态。这和他之前说的“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我”相互矛盾。

也正是因为这个,沈翎才没有强行阻止周明军,否则他也可能会给王峰打电话,那关机的王峰就会被局长批评。

换句话说,沈翎当时在掩护王峰的恶习。她也对这起事故负有间接责任,王峰同理。

那时在美发师的尸体被发现以后,法医梁广生就登场了。

梁广生在死者的口袋里找出了一块手帕,是附近某某旅馆所有。

既然怀疑是密室凶杀案,这可能就是和动机有关的线索。

当时周明军正在向在场的人录口供,于是沈翎就赶去那家旅馆做调查。

刚走在楼梯上的她忽然听到了走廊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竟然是王峰。

他本应该去查另一个案子的。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的侬侬细语。

沈翎马上身子一颤,她转回,隐藏在楼梯拐角。只听他们在楼梯口停了下来,应该在等电梯。当听到电梯门开了以后,沈翎探了一下头,就看见王峰搂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钻了进去。没想到“关机=开房”这句玩笑话恰恰就是真相。

单身男人和女人在旅馆开房,只要对方不是妓女且年龄超过十四岁就不算违法,但却让当时的沈翎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更讽刺的是,在那天下午——仅两个小时之后——表情轻松的王峰一回到警局就宣告他跟进的案子破了,章局长还为此夸奖了他几句。

当时她真想指出这就和他在球场上踢球是一个道理,那个案子早已胜券在握,他只是习惯性地拖延了一下庆祝的时间罢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王峰每次关机之后都能破案的秘密——因为在破案以后,他才会“关机”。

从中,沈翎意识到王峰实在城府太深,他的聪明也许真的无人能挡,但已经无法让沈翎再去接近了。

“又关机了!靠,每次都这样!”

老李的话犹在耳边,勾起了沈翎不愉快的回忆。

在知晓真相以前,她总是会为他的安危担心,而现在,去他妈的,这个人到死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虽这么说,但不知为什么,她心里还是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对于他的感情终究是复杂的吧,这是有点五味杂陈的心情。

叹了一口气,沈翎发动了警车,老李的那句话对她还是有影响的,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她努力不去想王峰关机正在做什么。他应该不会遇到危险的,不知为什么,沈翎心里这样觉得。希望这次关机以后,案子也能顺利告破吧。

在不安情绪的笼罩之下,值得高兴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在调查费冰欣案子时,她终于发现了密室的真相。

不仅可以用它解开现有密室之谜,也同样可以解开王水明的那个密室。

不止如此,用这个方法还可以解开无限多个同样的水泥密室之谜——可以说,这是一个水泥密室谜案的万能解法。不论死者状况如何,房间内怎样布置,也不需要任何密道和帮凶,在罪犯只有一人的情况下,它就像一把可以自由出入任何水泥密室的万能钥匙。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这个别人不知道的方法已经被她破解了。□“喂,你脸色一定要这么难看吗?”张离撇了一下嘴角,“能被罪神选为第七个带罪者,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空气开始微凉,一白一黑两辆轿车停在一起,现在的气氛既剑拔弩张又有点奇怪。

没想到自己真成了第七名带罪者,王峰感到莫大的苦涩和羞辱,一时缓不过劲来。

这时,张离又向他走近了一步,语气变得诡异:“你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是带罪者了,就必须重新思考你的定位,或者干脆让我代你说出来吧,你知道那种方法的!你现在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幸存,所以你可以用杀光我们,杀掉全部人来做到!你只要杀掉了我,杀掉了夏雪,再杀掉夏月,就可以换来百分之百的幸存机会。现在只有你手中有枪好吗?你这样做大家都会理解。其实你和我是同类,虽然那个过程我会感到快乐,而你会痛苦。”“你让我杀掉你们?”王峰的声音很苦涩。

“对,比如你留着夏月不杀,那你们身上的罪就会搞不清楚,两个人到时就会一起死,与其这样,何不也杀掉夏月,反正她马上也要死的。”

“我本想保护她的。”

“保护她,还有那杀死她之后的痛苦,对你而言都只是暂时的。”张离直视他的眼睛,“我相信你有能力做到这一切。另外,我要告诉你,夏月已经不是你之前认识的夏月了,罪已经改变了她。”

“她……怎么了?”

“她现在正处于一种你无法了解的状态里。杀了她说不定对她更好。”张离看着他说,“你现在这绝望的表情,就已经如同阿西当时一样了,你知道吗?现在你也被改变了,你现在做出任何事都没关系,因为你已经不是之前的王警探了。”

“阿西是怎么被你杀掉的?”

“你在意的是我怎么离开那密室的,对吧?其实,我当时这么做只是为了把夏月诬陷成是罪犯,但没想到你救出了她。既然已经失败了,那就索性告诉你吧。当时我并没有马上杀死阿西,让他在那里涂最后的水泥,涂到靠近地面还有几块砖的空隙时,我趴在那里,用枪口对准了他,来让他听命。你知道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摆有很多镜子吧。这就是为了避免他不听话进入死角时我可以射杀他。他那时已经明知自己只有一死,但悲哀的是,为了能多活最后几秒钟,他就像奴才一样什么都肯做。等他完事之后,我让他躺下来,把他两只胳膊都脱臼了。然后把镜子像滑梯一样搭在洞口,让他用后背抵住。那洞口离地面大概也就一块砖的距离,然后我对准他后背扣下了扳机,再堵上砖头。他倒下了,因为尸体重力的缘故带着镜子贴着墙抹平了水泥。他的肉体在死的那一刹那变成了我涂抹水泥的最后工具。应该没人会想到尸体的重力在最后也能被利用吧。而之所以要废掉他的两只手,就是为了要让水泥看起来不是他涂的。”“那镜子前面不是会沾到血,镜子背后也会留下水泥痕迹吗?”

“那么多鲜血就是为了这个而准备的,那并不是阿西的血,我让他把血洒在水泥上,倒没花他多少力气。而房间里本来就都是水泥,镜子上沾到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反正,这就是一个用来玩弄阿西的密室。”

“那王水明的密室又是怎么回事?他当时可是被绑在床上,并且房间里没有镜子。”

“我不会什么都告诉你的。因为那个密室真的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张离笑了笑。

“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杀掉别人,但是第一颗子弹应该没什么好犹豫的,你是已经做好觉悟了对吧?”

王峰把枪口对准了张离,作为回应。

“哎哟,哎哟……”张离装腔作势地用手做了一下抵挡的动作,“你误会了,我刚才那么鼓励你杀死我们,当然只是开玩笑的啦。你知道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别人脱去面具,这比看女人脱衣服还要有意思。”张离又得意地笑了起来,“但是,不好意思,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呢。”王峰用大拇指把手枪的击锤扳了起来,意思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别这么激动嘛,我现在是准备救你的命,你知道吗?那个可以让你百分百幸存的bug已经被消除了。”

“呵?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吗?”

王峰心里吃了一惊,表面上仍不动声色。难道张离到现在为止都只是在耍他吗?

“从阿西这一轮仍被继续选中这件事,你就已经可以看出,规则针对bug在不违背自身的前提下有自我修复功能。所以,如果现在你杀死了我们,我保证你活不到下一轮。”

“既然不会违背自身的前提,那么bug也就永远存在。”

“你想得太简单了,对于我们人类的小聪明,罪神并不需要改变规则,只需要稍加注意就行了。特别在有其他人的帮助下,事情更是变得简单了许多。我这样说吧,这个bug本身就不完美。”张离做了一个挑眉思索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比方讲,我之前在地上埋了一颗地雷——这当然只是打个比方——好了,就当你已经把大家都杀死了,你是最后的带罪者,你以为自己就要幸存了。但当你印证错误之后,我虽然无法变成丧尸来杀你,但罪神难道不能让你踩到那颗地雷吗?也就是说,按‘规则七:罪会随机引导其他带罪者来完成杀人行为,成功率为百分之百’这一条里,并没有说那个带罪者必然要是活人对吧?”王峰感觉汗水从鼻尖冒了出来。

“在阿西之前被选中的那轮,除了阿西以外,别人都没有意识到那条bug,所以他才会成功幸存。而这一轮情况就不一样了。我们都知道了那个bug,所以这次我做好了死后也要解决掉别人的准备工作。换句话说,那条bug已经被我人为地消除了。程序总是难免有bug,但是我这次补丁很及时,不是吗?”

“你这个畜生!”王峰忍不住骂道。

“别激动嘛。”张离摆了摆手,“我刚才的说法其实也不严谨,也不能说完全把bug消除了。”

王峰走上前,把枪口按在了张离的脑门上,眼看就要扣下扳机。

在这种情况下,张离的嘴似乎天生就无法合拢,仍然保持着他惯有的笑意:“我刚才的意思是这bug对我本身仍然有用,换句话说,如果是我把你们都杀了,那颗地雷绝对炸不死我自己。因为根据规则七,罪只能随机引导‘其他带罪者’来制裁,自己不包括在内。另外,如果你现在杀了我,你就永远也不会知道我那颗‘地雷’具体指的是什么,以及它有多么恐怖。但肯定的是,它会在某一天让你支离破碎。怎样,王警察,作为带罪者的滋味还不错吧?”在手上有枪瞄准赤手空拳的罪犯时竟体会到了一种复杂的绝望感,对于王峰而言这还是第一次。

张离看起来就像那种无所谓被杀死的类型,只是为了玩弄他而存在。

王峰做不到这一点,他仍然很想活下去。

他注意到那个戴维尼熊面具的中年女人——也就是夏雪的妈妈——不知为何一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已经很久没说话了。这突然让王峰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

这个女人之所以要戴着面具,只是为了害怕被他认出来。

而自己,并不认识夏雪的妈妈。

也就是说,她在自己生活中可能有另外一个身份。能被他识别出的身份。

王峰仔细地在脑海中搜寻,于是另一个更恐怖的真相开始渐渐地浮出水面。

这时夏雪转过身子,她的脸颊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有些憔悴。她定定地注视着王峰,好像想说什么。

这时的夏雪,和王峰脑海中那个中年女人的头像重叠在了一起。

回到警局后,沈翎径直来到了章局长办公室,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她先敲了敲门,开门的是老李。

“回来了?正等着你呢。”

老李也在办公室,他的表情显得很郑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沈翎转过脸,看见章局长正坐在办公桌后,就这几天的工夫,他似乎苍老了好多,想来他也到了快退休的年龄。

“小沈啊,你来得正好,现在进展如何?”章局长问。

“我在跟进费冰欣的案子,还在等法医出结果。”“没别的线索了?这案子和王水明一案是同一人所为吗?”

“费冰欣是被先奸后杀,确定凶手中至少有一人为男性,和王水明一案中凶手是男性的推测相符。并且,关键是,这两个案子的墙壁都用水泥涂遍,不可能没有联系。”

这不是废话吗?

老李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沈翎明白他的意思,局长对她的进展并不满意。

她咬了咬嘴唇:“局长,关于费冰欣之死,涉及到比较私人的细节,我能不能向你单独汇报?”

章局长的表情微微一变,看了一眼老李。现在办公室里只有三个人,她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让老李出去。数据如果和侦破相关的话,老李是完全有资格且有必要站在这里的。可沈翎已经把话放出来了,老李也明白意思,倒是很爽快地就出去了。

局里人都知道沈翎对涉及性犯罪的案子太过敏感。

门关好后,章局长疲倦地叹了一口气,看向沈翎,那意思是有什么线索就快说吧。

沈翎先清了清嗓子:“其实我让老李出去,是在做一个冒险。”

这种语气不像平常沈翎的讲话风格,章局长不由愣了一下:“怎么说?”“冒险地做出猜测,至少你不是这起案件的幕后主使。”

章局长听后面色一变:“你在胡说什么?难道你有证据怀疑是局里的人做的?”

沈翎点了点头,语气显得异常严肃:“是的,因为我已经知道凶手离开密室的方法了,从中能直接推断出凶手应该就是局里的人。这一点我已经确定,但我不知道能信任谁,只是希望那个人不是你。”

“你是不是美国片看多了?局长就是凶手?”章局长想舒缓一下气氛,但没有什么效果,沈翎的脸部肌肉绷得紧紧的。

章局长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问道:“你真的知道凶手出入密室的方法了?”

“嗯,我敢肯定凶手绝对是这么做的。”

“是哪个密室?”“这无所谓,用这方法能出入无限多个此类密室,唯一的条件只是内部都涂满了水泥。”

“那快说来听听。”

“好,首先我要说,这是一个心理盲点。就让我这么说吧,当我们站在水泥密室内部的时候,认定它是一个绝对的全封闭空间,没有任何可供逃脱的密道和藏匿处,凶手也不可能借机逃走,并且他也不存在帮凶。”

“那你的意思是,认为凶手当时也在密室里?是某个警察吗?”

“不,凶手已经走了。”

“哦?那难道是在我们凿墙的时候他趁乱跑的吗?那应该不会啊,当时我也在场啊。”说完之后,章局长摇了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沈翎。

“也不是在那时。”沈翎一口予以否定,“那时警备森严,凶手不会有机会离开。”

章局长用右手揉了揉下巴,索性不说话,等她说下去。

“是这样的,那个心理盲点是出现在我们进入密室之前,而不是之后。也就是说,我们进入那间密室之前,它的内部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沈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下去,“直接地讲,在我们进入那房间之前,它的墙壁并没有被水泥严丝合缝地涂抹均匀,并不像我们之后看到的那样子!在当时,墙壁上至少有一块地方的水泥是有问题的!之所以后来没被我们发现,是因为我们总归要进入房间,而那个开凿点,恰恰就是那块地方!”此言一出,章局长的整个表情瞬间怔住。

沈翎继续说下去:“房间内的所有墙壁在当时都被涂上了水泥,包括门和窗,这是它和普通密室的唯一区别。心理盲点也正是从此产生。凶手故意用水泥让门窗从房间里消失,就是为了给人一种先入为主的观点——门和窗已经不存在了。可一扇门虽然消失了,并不意味着所有的门都消失了。与此同时,凶手也为自己新打开了另一扇门,也就是此类密室所独有的水泥之门!他选择一面墙壁,打通,从那里离开,之后他只要能保证警察仍然从那里进入的话,对于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而言,那个房间就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完全封闭水泥密室!”“原来如此!”局长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我们原以为是随机找一个地方进入!而那里竟然会是凶手出去的地方!”

“对!关键就在这里,在挖掘之前,我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而无论怎样的密室都必须存在一个进入的过程,厉害之处就在于这过程本身就是在帮助凶手完成密室!如果没有想到这点,当挖掘结束以后,我们都站在了房间内,密室就已经毫无破绽。凶手之所以会在客厅也涂上水泥,就是为了隐藏他之前的‘出口’!”

“对!这下完全可以解释通了!”

不知为何,说这句话的章局长并没有感觉很开心。

犹豫了一下,沈翎还是说了出来:“我不得不说,你们挖掘的时候我并不在场,现在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凶手的逃脱手法,当时提议从那里挖掘的人,应该就是嫌犯。”

而她知道当时在场的警察只有三个人——章局长、王峰和老李。所以一开始她才说“这是在做一个冒险”。

“嗯。”章局长摆了摆手,“我也不是老糊涂,你的意思我很明白,现在你可以叫老李进来了。”

沈翎没有动,站在那里用疑惑的眼神瞅向局长。

“老李也有了进展,让他自己和你说吧。呃,那个提议的人不是他,就和你担心的一样,确认挖掘点的人是王峰。”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原来是你。”王峰这时用枪口顶开张离,走到了中年女人面前,“我一直就在奇怪你是谁,可没想到我们刚见过面。没记错的话,你的名字叫黄依花对吧?”

中年女人虽然没开口,但身子晃动了一下。

“你见过她?”

就连张离这时也露出疑惑之色。王峰就像变了一个人,表情既冷静又冷酷。

“我当然见过,现在一切就说得通了。张离,谢谢你告诉我阿西密室是怎么回事,不过你就像小丑一样,王水明的密室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你少在那里装腔作势了。”

“真是非常好的转变呢。”张离却冷笑了起来:“我真是欣慰死了……哎哟!我都差点忘了你也是带罪者这件事了呢。没有我,你怎么办?”

“谢谢你提醒我,但我不需要陪你玩那些规则,这游戏从现在开始我有我自己的玩法。”王峰把枪口转向中年女人的胸口,“既然黄依花你是王水明这起事件的帮凶,那么案件就可以了结了。你的出现不但解开了密室,也告诉了我警局内一定有什么人是你们的内应,而且他还是个重要角色。怪不得上一轮有六个人被杀死也能够被掩盖过去。既然如此,我对你们就是没有利用价值的存在。所以,张离,你刚才那些话只是在骗我上钩,上轮加上这轮一共要死十来个人,在警局那边也要出一个替罪羊对吧,你们就选上了我。怪不得会让我去杀人什么的,也只是在想办法栽赃我对吧?”“我虽然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但你说你已经解开了密室?”张离笑了下,“这倒有点吃惊呢。”

“就给我少装蒜了。”王峰皱起了眉头,“有黄依花在,你们才能轻松制造那种密室,和她比起来,张离你只是个纸老虎罢了,她才是你们制造出这种密室的钥匙。因为她就是局长的朋友,来确定开凿点的建筑专家。她只要把你们逃出去的地方确认为开凿点,那密室就真的很完美了。”

然后他不再给张离说话机会,厉声对黄依花吼道:“我已经确定你就是罪犯了,现在我数三下,你告诉我警局内那个内应的名字。如果你不说,我现在就会射杀你。我说到做到!一!”

气氛霎时凝重起来。黄依花没有说话“二!”王峰继续数道。

到了这种关头,黄依花却只是露出惊恐的眼神,依然没有说话。

“三!章局长和老李,他妈的究竟是谁!你说不说!”王峰怒声吼道。

他的愤怒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了解,不会了解他接受不了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会是内应并想害他这件事。

他一生中最受不了的事就是背叛。

更何况这个黄依花是章局长的朋友,并且章局长最后让他确认了开凿点!如果自己一旦死了,很可能会被诬陷成杀死王水明的帮凶!这一切原来都是计划好的!想到这,王峰出离地愤怒。但在这种关头,黄依花仍然像哑巴一样站在原地,只是把头微微摇了摇。

急怒之下,王峰终于扣下了扳机。

没有人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王峰第一个射杀的目标竟然是这个中年女人。在这一瞬间,王峰好像恍然看到张离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阴笑。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人影突然冲出来推倒了黄依花。

变故发生得太快,几乎所有人都愣了。

但那人还是晚了一步,子弹打在黄依花右肩靠近胸口的位置,立刻就涌出了大量的鲜血。从这情势来看,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挨枪,她的肩骨有可能被击穿了。而冲过来的那人不是别人,竟是夏月!

王峰依然举着枪,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夏月转过惨白的脸对他嚷道:“够了!你不要杀人了,把我们都带回去吧,你不需要杀任何一个人,其实每个人都误解了规则,婶婶不是帮凶!”

2012-10-10 21:18:00

在章局长的办公室里,老李听完了沈翎的复述,嘴里喃喃地说了几声“他妈的”。

谁都从心底里希望不是王峰干的。

沈翎没有告诉他们的是——

之所以想到这个解法,是和局里的那次“耻辱”有关。这次的事件和那次美发师冤死事件,从某种角度来说是相似的。

它们都是在警察进入房间的过程中,让某个结果发生了改变。“美发师事件”是警察在进入的过程中多了个死人。

而这次的连环杀人事件是警察在进入的过程中制造了密室。

只是没有想到王峰会是帮凶,是他的演技太好了吗?

“我来说下目前的进展,技术科找不到王峰,就给我来了电话,说在王水明的计算机里找到了点线索,我就去看了一下。”老李的嗓子变得有点沙哑,他突然转过头对章局长说,“突然有点憋得慌,想先去厕所里抽根烟可以吗?”

“去吧。”沈翎没想到章局长竟会答应,老李则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在搞什么?进展说到一半的时候抽烟?耍大牌吗?

虽在心里这样想,但她也不好开口,只能焦急地等在一边。

这时她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加重了。好像是某种直觉在提醒她要小心。

过了一会儿,老李回来了,虽然已极力掩饰,但沈翎还是可以看出他眼圈红红的。

“好,接下来我废话就不说了,直接讲重点。在王水明的计算机里找到了一些邮件,其中包括一封匿名邮件以及他和夏月的邮件往来。”老李把邮件内容简明扼要地和沈翎说了一遍。

“竟会有这种事情。”沈翎惊讶地问,“这不会有人相信吧?”

“可受害人好像不这么看。”章局长叹了口气,“毕竟每个人的信仰不同。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说呢……”

“问题是这邮件是谁发的?”

大家先沉寂了一下,过了半晌老李开口了:“既然凶手是王峰,那么发邮件的人基本也是他了。”

老李这时已经把“帮凶”两个字替换成了“凶手”。

“你是说他想冒充罪神,来主宰别人?”沈翎呆住了,她的脸上露出一种悲凉之色。

不过以她对王峰的了解,这种事他确实做得出。“他妈的!这小子我绝不放过他!他就是警局的耻辱!”老李突然大骂起来。

沈翎想劝他,但只换来了老李剧烈的咳嗽。老李又顺手揉了下眼睛。

“现在时间不多了,我们准备准备走吧。大家一起去。”这句话章局长只会用在捉拿罪犯的场合,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去”了。

“可是现在去哪儿找他?”

应该要说“捉拿”吗?

沈翎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局长叹了一口气:“你们都知道,他是我的爱将,你们会任由自己的爱将孤身涉险吗?所以我早就偷偷叫人在他的车上装了一个追踪器。这件事谁都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用过。”

更不希望用在这种场合。

这是他的潜台词,大家都心照不宣。显然大家都还没有接受王峰就是罪犯这个事实。

路上花了近三个小时,警队才来到了这个远离市区的偏远城镇,叫惠南镇,地处南汇。

说是警队,其实一共也就两辆警车。

前面的车上坐的是充当司机的小郑,和老李、章局长、沈翎四人。

另一辆车上是局里的其他同事。他们还不知道王峰的事,只以为这是一次针对最近连环杀人案的特别行动。

现在时间是晚上九点二十分。

章局长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这么晚的行动了,这次案件的特殊性不言自明。

所以每个人都做好了今晚不能回家睡觉的准备。并且更特殊的是,章局长这次没有联系当地警方。因为身为警察的王峰已涉嫌杀人,又逃窜到如此偏僻的镇上,那么这个镇的同行也已经靠不住了。

这完全是一次紧急突袭行动。

因为带有危险性,所以大家也都有备而来,每个人都配有一把六四式手枪。

单论枪法,一个一个上可能还是王峰的胜算高,但双拳难敌四手,敌人又在明处。王峰一定想不到自己已经暴露了。

夜色深沉,起到了很好的隐蔽作用,让他们能不被过往的行人车辆过多注意。此次抓捕行动本身并不难,只是他们无法接受王峰是凶手这个事实。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片空地上,远远的看到有两辆轿车停在一幢私房前。

“就是这里了!”老李激动地说了一句。

开到近处,其中一辆正是王峰的别克无疑。

沈翎紧张起来,攥紧了拳头。局长和老李也都神色凝重。

这时老李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后面那辆车的同事韩斌打来的。

事先章局长吩咐了不要使用对讲机,韩斌可能因为看到王峰的车子而感到奇怪,想询问一下。

可现在没工夫多说,老李把电话按掉,同时让小郑把车停下。

别克的车门敞开着,里面没人。

现在的气氛显得有点奇怪。

“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在车里保护好局长。”老李说完后看了一眼沈翎,两人同时打开车门出去。

而车里的小郑把枪握在了手上。他不止枪法可以,就连搏击术也在市内闻名遐迩,他曾经多次勇擒歹徒。

再看章局长,他就像一个顽固的老头,脸上写着“我不用保护”几个大字,但总算老老实实地待在了车里。

他也把枪拿在了手上,随意摆弄了几下,好像在显示宝刀未老一样。

这时老李打了个手势,示意韩斌那队人在车里待命。

他们现在应该以为是王峰孤身涉险或者被人劫持了。

他们现在还不需要了解太多真相。

老李和沈翎走上前一看,见地上有不少血迹,应该不止一个人的血。

这让两人都有种不妙的预感。只是血迹延伸到一定的地方就中断了,可能被什么东西阻挡了。

从车子停在这里来看,人可能还在附近。

沈翎向四周眺望了一下,他们所在的是一片荒凉地带,一眼望去也没有几幢民房,没有一点灯光。只有一幢孤零零的小屋伫立在不远处,就像一个小仓库,周围有片被砖头圈起来的地方长满了杂草,是这里唯一的生机。

沈翎和老李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一起朝那小屋走去。

走到不远处的一个草丛附近时,老李看到地上有点异样。“这里的土有问题,似乎被动过。”

沈翎点了点头,同时,一种异样的恐惧在她心里升起。

她猛然回过头,看王峰的轿车正孤零零地停在那里,分外扎眼,车门敞开着。

隐约中她似乎看到王峰正坐在里面。她马上发现是错觉,车里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一股瘆人的寒意从脚底传来,沈翎不由浑身一颤,仓皇地后退了一步,双目圆睁地看着地面。“怎么了?”老李问道。

沈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上。这种恐惧感是从何而来?她不停地问自己。

她意识到事情一定有什么不对。

以她的经验判断,这块地是用来埋尸的。□夏月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用袖子充当纱布把黄依花的肩膀包了起来,可是血仍没法止住,可能伤到大动脉了。

夏月揭开戴在婶婶头上的维尼熊面具,就见面具下面是一张扭曲的脸。

她是婶婶没错,她整个下半张脸都被密密麻麻的胶带封住了,不但无法说一句话,在这种情况下连做个表情都很难。

更恐怖的是,她此刻正用惊恐的眼神瞅向夏月。

“婶婶,我不会怪你的,我知道你那么做只是为了保护姐姐。”夏月哭了出来,一边流泪一边想办法撕开那些胶带。

“这是怎么回事?!”王峰完全愣住了,“夏月,你怎么了?这个叫黄依花的人,一定是他们的帮凶啊,她串通了警察制造了密室,你为什么要救她?他们会杀了你的!”

“哈哈哈哈,你错惨了!”张离突然大笑了起来,“你果然想到了那个方法,你认为是黄依花告诉你进入密室的位置恰恰就是我逃出来的位置对吗?所以你认为黄依花一定是凶手。警察果然好笨!”

“你以为这时再骗人有什么用!”王峰怒极反笑,“你当我是白痴啊,黄依花选择进入的位置恰恰帮助罪犯完成了密室,她还是无辜的?哪有这么巧的事!根本就是你们全部串通好了!说不定就连夏月从一开始也是你们一伙儿的!”

“白痴!”张离虽然戴着手铐,但一点也没嘴软,“根本就是你完全想错了,还是你已经疯掉了?!每次进入密室都让黄依花去确定位置,一次两次还可以,多了怎么可能不被怀疑?而且要是使用这种方法,把凿开的那部分水泥墙拼接起来,还是能够在墙壁背后发现明显的破绽啊!我根本就没必要骗你,黄依花就是一个无辜的路人,她只是因为是夏雪的妈妈,被我挟持来而已!而我所用的方法,根本找不出任何破绽!”“你不要骗我了!若非黄依花是内应,那个密室根本就没有其他解法!”

“你还真傻得可爱,我承认我就是想骗你这样想,让你以为她是我们的‘自己人’,所以我才会让夏雪把她妈带到这里来。你即使再笨,在认出她以后也总该想到了那个方法了吧。可是你不知道,夏雪和她妈早就不来往了,怎么可能会是我们的人?她只是你们章局长的普通朋友而已!我的目的就是让你成为杀人凶手!只有这样,你才会杀第二个!然后才会有第三个!”

“别听他的,他只是想毁掉你,我已经有百分百幸存的方法了!不用听他的!快叫救护车吧!”这时夏月一边哭一边说道。

黄依花脸上的胶带已经被揭开,脸上的印子一条一条的,她颤抖的嘴唇想说什么,但没有了力气。“我怎么可能判断错误……”王峰拿着枪喃喃自语,“不,你一定是骗我。”

“只是因为你想得太多了,杀个王水明哪里需要那么复杂,有必要事后让自己人出来善后吗?你想想,即使你们调查时不是密室又怎样,谁关心这个?还记得费冰欣的案子吗?自己人的话,我把她嘴巴封上?让她看着女儿被我这样欺负?”

这时黄依花的脸上流下了两道泪珠。

就在夏月跪在那里把那件外套的其他部分往黄依花身上盖的时候,枪又响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夏月就看见外套上多了一个弹孔,然后婶婶的身子颤了一下,头一歪就垂下了眼睛。夏月感觉这颗子弹就像打在自己身上一样,整个人僵住了,动弹不得。

“不用打120了,”王峰说道,“她已经没救了,在场谁都没救了。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说得没错,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现在没人能拦住我了。我要把你们都杀光,再布置一下现场,时间已经不多了。”

“对了,”王峰像想起了什么,把头转向完全已经吓呆的夏月,“你前面好像说有什么百分百幸存的方法,我会给你机会说,看能不能留你这条小命。”□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夏月完全想不通。

之前王峰说他也被罪选中了,却和别人都不一样,像这伙人里唯一来救她的英雄,虽然坏坏的,但又正义凛然。

可就在此刻,他对毫无抵抗力的婶婶进行连续射击,为了置之死地刚才还补了一枪,还说要把所有人都杀了。这种转变如果只是归咎于“罪”,即使是夏月也无法相信。她的确已经找到了那个能百分百幸存也不需要进行灵魂印证的方法,但现在已经晚了。

对现在的王峰已经无效了。

告诉她这个方法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李富胜。

她双手被胶带捆在身后,被装进那辆凯迪拉克的后备箱后,张离把李富胜的尸体也塞了进来。当时空间很小,夏月无法避开,也动弹不得,只能和自己最讨厌的人挨在了一起。唯一让夏月感到安慰的是,李富胜的身子骨并不大,又已经死了。

可是当车子开动以后,她才发觉李富胜虽然奄奄一息,但竟然没有死透。自己的体温抑或是车子发动机的温度,让他微微喘起了气。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当时那种回光返照的情况下,李富胜断断续续告诉了她三件奇怪又重要的事——

第一件事:夏雪如何对他使用了硬币法则,得以幸存;

第二件事:他最后才意识到他灵魂上被写下的罪是“淫欲”,他之所以能觉察出这点,倒不是因为他对女人突然**大增,而是恰恰相反,他突然对女人失去了兴趣。对这一点他一直有所掩饰,而唯一的原因,只可能是被写下了淫欲所造成的反效果。或者说,这是一种变相的惩罚。

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他告诉夏月,灵魂上被写下罪其实并不可怕,去找规则的漏洞只是消极的方法。罪之法则本身也含有积极正面的一面,比如其中“规则二:罪会改变灵魂,但不会被所属灵魂改变”,难道不是说罪会被其他灵魂改变吗?人类本身就有在别人的灵魂上写下“爱”的能力,所以带罪者每个人灵魂上的“罪”是能被彼此化解掉的!

他最后发现“规则四:如果不进行灵魂印证,在特定的时间内就会直接死亡”实际上就是为了配合这条而设定的,如果带罪者灵魂上的罪被其他人化解掉了之后,那这个“特定的”时间即为永远,不用灵魂印证也没有关系。

这些话对夏月来说具有难以想象的意义。

因为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候,她一直本能地想要做的,正好就是想化解掉姐姐心中的罪。

和李富胜说的恰恰是一样的。只是她之前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理论基础。总之,这才是她最想做的事啊!

等车开到目的地之后,张离吩咐中年女人去挖坑埋了李富胜,李富胜在那时已经成了真正的尸体,就像他们原先以为的那样。

他们不知道李富胜在临死前告诉了她什么。

而后张离问了夏月有关于王峰的情况,夏月除了说出王峰也是带罪者之外其余都守口如瓶。

这时夏月才注意到原来李富胜的胸口插着的那把匕首被遗落在了车里。也是得益于这把匕首,她解开了手上的胶带,从而脱困。

说是脱困并不恰当,因为当她出来之后,所面对的情况就是婶婶被杀、打算杀死她的张离、打算杀死她的姐姐,以及正打算杀死所有人的王峰。她已经孤立无援了。

“王峰,我能和你做一个交易吗?”夏月把婶婶的脸用衣服盖上,然后说道。

在这极端危险关头,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了,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交易?”王峰撇着嘴冷笑了一下,“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交易吗?”“你知道吗,杀光其他带罪者就能幸存的bug其实并不存在。”夏月说道。

其实是李富胜的那番话从某种角度启发了她,特别是对“规则四:如果不进行灵魂印证,在特定的时间内就会直接死亡”这一条的全新理解,让夏月想到了一种不好的可能性。

她继续说了下去:“这个bug只是你的想当然而已。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就会马上死掉。我不但知道原因,也知道真正能幸存的方法。”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王峰说道:“我劝你不要唬我,不过如果你是说预先设下陷阱的话,这个张离已经说过了。”

说完后王峰冷冷看了张离一眼,张离只是讪笑了一下。

“你错了。根本就不是预先设下陷阱那种。”夏月盯着王峰的脸,“只要其他带罪者都死光了,你就死了。如果你想活下去,必须要保证有其他带罪者活着。”

“你说一下原因吧。”王峰也冷静了下来,用锐利的眼神回视夏月。

“原因很简单,罪神会自动修正自己的bug,而你之前发现的bug,甚至根本算不上是bug。你的推论只是因为疏忽了规则四的存在。规则四说‘如果不进行灵魂印证,在特定的时间内就会直接死亡’。而当规则七无法满足的时候,就可视为‘没有及时进行印证’而直接死亡。罪神会自动补完自己的规则,你别忘了。既然运行规则四可以确保规则七不被打破,那么规则四到时就必然会运行。”夏月说完之后,没有人接话,气氛随之凝重起来。

过了好半晌,王峰才接道:“你以为告诉我这些,你就可以换到你一条命,那可就大错特错了。照你这么说,最后一个印证的人必然是死,那么大家都该抢着印证喽?”

“不是。并不一定需要抢着印证,因为最后一个印证的人不一定就会死,这取决于倒数第二个印证的人有没有成功。倒数第二个印证的人如果失败了,最后一个带罪者会先被选为制裁者,在这个时候,他仍然有机会进行灵魂印证。而我想提醒你的是,千万别让能印证正确的人活下去就对了,也就是说,如果你到时让张离倒数第二个印证,你就死定了。”

“等下!”张离脸色突然一变,“王峰,你别听她胡说!只有我才能救你,这女人完全只是为了保命!”

王峰整个人呆在那里,似乎正在思考。张离继续嚷道:“王峰,你快点杀了这个女的,加入我们,我保证你能活下去!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已经杀死了黄依花,即使幸存了,没有我们,你也逃不过警察。”

“你给我先闭嘴。”王峰沉下了脸,然后转向夏月,“我听到你前面说有百分百幸存的方法?”

“对,也就是姐姐和李富胜使用过的硬币法则。”夏月接着把姐姐和李富胜印证的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从结果你可以看出来,姐姐利用了这个bug还活着,而李富胜却死了,这就是事实。”

“那你怎么让我幸存?”

“很简单,你先用手枪把我打伤,然后我跟你一起去那个屋子里同时进行灵魂印证。我们都故意印证错误,老实说,我也没法印证正确。那样的话,就会互相选为彼此的制裁者。而你手上有枪,你知道结果会是什么。你就会像我姐姐一样幸存!”“不要听她的!”张离又叫了起来,挥动着手臂想冲过来,疼得夏雪脸都扭曲了。

“你给我老实点。”

王峰朝地上开了一枪,张离才后退一步。夏月是第一次看到他脸上露出着急的神情。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爽快感。

“既然到时你会被杀死,那你的条件是希望我放过你姐姐喽?”

“没错,就像我当初跟你说的那样,当时我就说过,无论如何,你要救我姐姐,即使她想害我。而我既然做到了让你活下去,你最好也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夏月睁大眼睛看向王峰,故意不去看夏雪一眼。

“对不起,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王峰很痛快地给她道了歉,就像这样一说之后就没事了一样。

“但是我还没说完。”夏月又说道,“其实姐姐和李富胜使用硬币法则是在冒险。他们在那种情况下,确实很容易被互相选为制裁者,但也有万一的可能性,被另外的人选为了制裁者。那样的话,两个人就都会死。所以现在我还是提醒你,你需要把其他没有印证的人先杀掉。这也是从你的角度考虑。而只要你放过我姐姐,我就用我的命来换你的命,我是唯一的人选。”这么说的同时,夏月用眼角余光注意到姐姐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虽然稍纵即逝,但哪怕就那么一瞬间,也让她感到心满意足了。

“王峰,你别忘了!我事先设下了陷阱,你杀了我早晚会后悔的!”张离把和夏雪铐在一起的手臂拼命一扯,“还有你这个**!快点说点什么!你妹妹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对吧!你是想造反吗?!”

夏雪痛得张开了嘴,但仍然低着头没说话,脸色像白纸一样惨白。

“是你别忘了,你所谓的陷阱只有在你被选为制裁者时才有用,可你没机会被选为制裁者了。最后跟你说一句,小孩子老老实实在家里打电动就好了。”王峰一边说一边看了一下手表,然后对准张离的左小腿就是一下。

张离马上痛苦地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啊,子弹没了。”打了一下空枪,王峰皱了下眉,走回车里重新换上弹匣,再来到张离面前对准右膝盖骨又是一枪。

张离整个人在地上扭曲成了一团,夏雪也跟着被带倒了。然后再是左手,等打到右肩的时候,张离喷出了一口血污。接下来是左胸,这时张离的身体像是已经失去了反应能力,只是微微一震,然后有血不停地从伤口流出来。

当张离垂下头后,是最后一枪,王峰打在了他的头盖骨上,随着清脆的扑哧声响过,王峰看到有黄白色的脑浆迸了出来。

没过一会儿,张离的头发都被血污给染红了。

2012-10-10 21:22:00

虽然很讨厌张离,但这个场面还是让夏月觉得很难受,因为她知道完全是自己把张离给逼死的。

而夏雪这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刚才还不是这样,这会儿她的眼窝已经深陷下去,和张离一起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肮脏的泥土,只剩下微微起伏的胸口表明她还活着。

“那你现在能……把我姐姐放了吗?”夏月说道。

“不能,我也要杀死她。”王峰看了下手枪,“这是我唯一不能答应你的,因为就像你刚才说的,硬币法则在只有最后两个带罪者时才保险。你姐姐虽然已经利用bug幸存了,但谁知道她在这种特殊的状况下是否还会被选为制裁者杀人?”停顿了一下,王峰冷冷地说下去,“并且她知道的实在太多了,不利于我善后,与其冒这种险,我情愿把你们都杀光。”“你为什么要骗我!”夏月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大声吼道,“我已经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了!你还想怎样?!我唯一的要求就只是让你放过姐姐啊!”

说完这句之后,夏月就低下头大声地痛哭起来,也许是知道即使自己做到了这个程度,一切还是无法被挽回。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你的心情。”看着这样子的夏月,王峰也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为了我们交易能顺利进行,可以多给她一些时间,比如我现在把她锁到后备箱里,等我们硬币法则结束后,我再视情况而论,行吧?但是你要知道的是,你不能再甩什么花招了。”

夏月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筹码,如果做到了这个程度还是救不了姐姐的话,那她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她现在都把自己的命赔上了。

“你当初为什么要杀我?”这时夏雪突然开口问道。“当时……”王峰想了一下,然后苦笑道,“当时想杀你只是为了拯救你,现在是为了救自己。”

“你认为我已经无药可救了,所以才想杀了我来帮我解脱吗?”夏雪露出不解的眼神。

“是的。你已经完全无药可救了。”王峰点了点头,“你已完全沉浸在黑暗里无法自拔。你不像我,我可以是魔鬼,也可以是警察。虽然这次杀死黄依花是我的败笔,但以后不杀人的时候,我并不会沉浸在过去里,我仍然可以当回一个好人。”

“那我会满足你的愿望,我不想被这样没用的妹妹可怜,还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这算什么!”夏雪说道,月色下她面容憔悴,眼神却显得分外镇定,“只是,王峰,我知道你肯定要杀我,但我绝对不要死在你的手上。你知道吗,我和你的区别就是我有太多的自尊,而你没有自尊,你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而我虽然不择手段,但我随时准备好去死。”

夏雪说完之后,只是看了夏月一眼,那眼神中甚至没有夹杂任何感情,但还是用力地看了夏月一眼。然后她飞快地从身上拿出什么东西放在嘴里一咬。不消片刻,她就倒在了地上。第十一章:密室关闭

夏月现在躺在那房子里,身上和黄依花差不多的部位也被王峰打了一枪。

也许是失血过多还是怎么的,她竟然已感觉不到疼痛。或者是因为心里彻头彻尾的悲伤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吧。姐姐竟然自杀了。

夏月闭上眼睛,在黑暗里,她满脑子都是姐姐最后看自己的那个眼神。那代表着什么,是已经从心底原谅她了吗?

夏月知道王峰正在涂墙壁,准备进行灵魂印证。这房子应该是张离事先准备好的,所以水泥等材料都一应俱全。

可是夏月已经不想再进行什么灵魂印证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那样做了。

即使现在硬币法则生效,又能怎样?

她在乎的人已经死了,自己也会死。

说得再现实一点,即使不用硬币法则,现在王峰一个人进行了灵魂印证,她被选为了制裁者,真的能像规则七说的那样百分百地来杀死他吗?

她已经这样了啊,躺在地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王峰也是看准了她不想灵魂印证了才会下手这么狠,只让她留一口气吧。不过她也无所谓了,什么重要的都失去了,死路一条也无所谓了。

在这个世界上,也许还是像王峰那样的人适合活下去吧,她这样想。

她之前都曾想过要自杀来害王峰一起死。

可悲惨的是,她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姐姐因为一直要面对阿西、张离那种人才会随身携带毒药吧。再而,她其实也无所谓王峰怎么样了。他活着或死了都和她没任何关系。她并没有半点意图要杀他。

王峰只不过是一个自私的人。很多人不都是这样吗?

也许唯一能庆幸的,就是自己似乎在最后关头按照李富胜所说的,把姐姐心头的罪给抹去了。

希望李富胜说的第三件事是真的。

如果是那样,姐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真正获得了解脱。

在黑暗里,夏月还是不断地回想起那个没有感情的眼神以及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姐姐搂住她,轻抚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我们一定可以活下去的,要相信姐姐。”

但她也知道,这纯粹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并没有真的发生过。

“请原谅我所做的。”耳边突然传来王峰的声音。夏月睁开眼,就看见地上有一个手电筒正亮着,墙壁上的水泥似乎已经涂好了。

“我也是没办法。不这样的话,你就会作为制裁者杀掉我。”王峰继续说道,“虽然现在也从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性,但你要知道我本身对你并无恶意。我之前还救过你一次。我并不是张离那种纯粹的坏人。”

“如果你这么说只是为了想让我配合你进行硬币法则的话,我可以。”夏月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伤口的位置还是突然激起出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啊”了一下。

“不,你误会了。”王峰看在眼里,语气一变,换成了怜悯的口吻,“我刚才已经想明白了,不止我想出的bug没有用,就连你说的硬币法则也没有用,规则根本就不存在任何bug,bug只是假象或错觉。所以我前面说那些,不是为了希望你配合我。”

夏月因为怕疼而不敢说话,但心里很好奇王峰所说的,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王峰继续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告诉你真相可能不太好,但挖掘真相是我的本能,我也知道你的脾气,不听到是不会罢休的。所以,请你原谅我,我想告诉你——夏雪根本不是自杀的,她是死在李富胜的手里。”

“不可能……”虽然疼得咧开嘴,夏月还是开口说道。

“因为以我的了解,夏雪并不是会自杀的那种人。她最后的举动很反常。而刚才趁涂水泥的时候我仔细想了一下,发现了隐藏的真相。直接地说,李富胜是借助你杀死了夏雪。我想了一下,之前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本不应该知道硬币法则这种事。你无从了解她和李富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性,我知道李富胜当时是和你关在一个后备箱里,所以我就想,李富胜是不是当时还没死,是他告诉了你那些,对吧?”没想到让王峰猜中了,夏月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还记得你一开始说,你找到了一个方法,不需要杀任何一个人,就能幸存。但这和后来你说的硬币法则是两回事。我虽然不知道内情,但肯定你隐瞒的方法也是跟李富胜有关。除了改变带罪者的灵魂,罪不具有其他任何能力,而当时李富胜难道不也是那种状态吗?我这么说你可能还是不明白。”王峰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就干脆直接点说吧,难道你没意识到,他当时是作为杀死夏雪的制裁者在突然跟你讲那些话吗?你在那时,沦为了李富胜杀死夏雪的道具,你还没意识到。”王峰的这句话让夏月感到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气。

“你想想看,李富胜难道会是一个好人吗?怎么看都不像吧。而他当时却好心跟你讲那些,只是因为灵魂被罪改变了,在履行制裁者的使命而已。通常情况下罪会把灵魂朝坏的方向改变,但有时也会根据需要朝好的方向改变,这样非常容易蛊惑人。包括现在的你也就像一个好人一样,但谁知道真正的情况又是怎样?罪很聪明,它只为最后的结果服务。它在最后关头把李富胜变成了好人,然后感染了你,让你相信了硬币法则。而最后你姐姐的自杀,就是为了成全你。她不希望你为她自杀,或者说,这是她的自尊所不能接受的结果。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是你的牺牲精神导致了你姐姐的死亡。你试想一下,如果你当时不那样做,你姐姐还会自杀吗?真相就是,李富胜利用了最后的机会完成了制裁者的使命。规则并没有硬性规定制裁者杀人的时间,所以你姐姐并没有因bug而幸存,她最后还是被李富胜杀死了。”夏雪再也不想听下去了,她想捂住耳朵,却办不到。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罪的世界是如此可怕。

她拼命地闭上眼睛,眼泪还是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活在地狱里。“我们一定可以活下去的,要相信姐姐。”讽刺的是,姐姐说这话时的画面再一次地浮现在脑海里。□

在这万念俱灰的时候,夏月的生存本能反而被激发起来了。

如果是普通的死亡,她马上可以接受,她只是不想死在这罪的世界里。

这是一种被欺辱、蹂躏,还要被折磨至死的感觉,她无法接受。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不惜一切地想要活下去。

她咬紧牙关,狠狠地咬紧牙关,就像垂死挣扎的野兽一样,没人能想象到夏月会露出这样的一面。接下来,她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该印证什么罪上。她即使死,也想要灵魂印证一次,把罪从灵魂上给抹去。

到目前为止,她知道的线索有——

李富胜是“淫欲”。

张离是“饕餮”。

剩下的五个带罪者分别是——王水明、阿西、夏雪、王峰还有自己。

剩下的五宗罪分别是——

贪婪、愤怒、嫉妒、懒惰和傲慢。

夏月还想起姐姐曾说过杀死王水明的凶手不是“贪婪”。这应该也是剩下唯一的线索了。

可是,杀死王水明的凶手究竟是谁呢?

这时她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整个房间都变黑了,一点光亮也没有,王峰已经把手电筒关掉了。

看来他也准备要灵魂印证了吧。也许他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在思考杀死王水明的凶手是谁。

夏月知道,王峰现在之所以没过来杀她,只是害怕这么做之后,会因为满足不了有制裁者存在的条件,而被规则判定为“未及时灵魂印证”而直接死亡。

这是她现在还活着的唯一原因。

但如果他一旦灵魂印证了。

自己就变成了制裁者

他就会想干掉她。

以她目前的状态,到时可能就会形成真正的bug——带罪者干掉了制裁者。

另外,即使他灵魂印证成功了,自己没被选为制裁者,王峰不来杀她,那个时候自己也会因为没有制裁者而被规则直接杀死。

这时夏月突然想到,在带罪者被选为制裁者的时候,应该会有所感觉吧。

所以姐姐当时才会故意印证错误,发动硬币法则。

也就是说,夏月现在还不需要赶时间,只需要在她感觉到自己成为了制裁者以后,再进行灵魂印证就行了。虽然即使她灵魂印证正确了,以她现在身上的伤口也不会有救。她连独自离开这里也办不到,她会孤零零地死在这里。现在的她唯一能选择的,是死在罪的世界里还是罪的世界外。

她想起那封邮件上说过,如果印证错误,会去到比死亡还恐怖的国度,经历无法想象的苦难,成为罪神的仆人。

夏月知道这是最恐怖的下场。

但是现在她没有其他思路,只能顺着“杀死王水明的凶手不是‘贪婪’”这条继续想下去。

她开始仔细回忆最开始的那个案件,不过一旦回想起来,夏月发现那个案子的确存有很多疑点。自己最先联系到的人就是王水明,可是他却突然死了。那个密室到最后还是没有解答。以至于在张离的诱导下,王峰误以为婶婶是罪犯而暴露本性。如果把她换作当时的王峰,可能也会以为那个就是唯一的解法。

可真的还有其他解法吗?

即使在这种状态下,夏月也本能地感觉出背后可能潜藏着什么恐怖的秘密。

而那可能就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周身的疼痛以及抵制不住的眩晕感让她感觉自己就要这样死去了。

即使只是睁一下眼睛,也可能会不知带动到哪根神经而疼痛。这让她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再想下去也没什么用了吧,她已经尽力了。

夏月开始想说服自己放弃,因为她可能现在连灵魂印证的力气也没有了。

对了,这时她突然想到,如果王峰之前所推理出的“杀光所有人就可以幸存”的bug是错误的话,那上轮的幸存者阿西就不是通过这种方法幸存的。他是用了自己所想到的推论三“即使没被选为制裁者,也可以通过杀人来分析自己的罪”来幸存。也就是说,在这一轮阿西仍然会争着当凶手。

可是回想起和阿西仅有的几次对话,夏月记得阿西当时有跟她说过“我得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杀死费冰欣,我根本就没有那个时间”。那假定阿西在这一轮有杀过人的话,唯一的死者就只可能是王水明了?!

再想下去,夏月发现这也是合乎逻辑的解释。王水明在那时就急着要印证,他和姐姐那一拨人看起来又没什么联系,他之所以会相信这起诡异事件,并知晓灵魂印证的条件,很容易想到的关联人物就是阿西。

阿西一定给他看了什么足以使他相信的证据。不过,如果只是因此就得出阿西不是“贪婪”的结论,仍然很草率。

夏月勉强集中起注意力,开始回想起自介入这起事件开始到现在的一幕幕经历,那些事情现在想来已经恍如隔世。还记得救自己时的王峰和现在比是有多大的不同。

也就在这时,夏月突然想起去费冰欣住处时曾接过王峰的一个电话,当时王峰叫自己马上去警局一趟,并说有危险,说是王水明的尸体遭到了虐待。

可问题是,在那么多带罪者中,谁又会对王水明的尸体感兴趣,并去警局虐尸呢?

2012-10-10 21:25:00

夏月当时并不认识其他带罪者,也不了解事情全貌,所以并没觉得有多奇怪,可现在想来,这完全是没有意义的做法。

思路到这里就堵死了。

虽然她也知道没有意义的做法一定有其必要性,但也想不出是为了什么。

没办法,王峰大概也只想到这一步吧。

她睁开眼睛,在彻底的黑暗里,已经感觉不出王峰也在房间里的气息。她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湿漉漉的,可能正躺在自己的血泊里,而大脑变得越来越昏昏沉沉。

她让自己就这样平躺着,强迫自己不睡过去,好像知道只要这样睡过去,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一样。

四周黑暗且安静,只剩下充斥着整个房间的水泥味,她靠嗅着那水泥味来维持住自己仅有的意识。

可这也是有时效的,水泥的味道很淡,并且干了之后,就不会有味道了。但她也撑不了那么久。这时,夏月突然心中一震,她忽然意识到王水明那个密室和后来的密室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的房间的水泥是干的。他早早地就准备好了食物把自己封在里面。这意味着当时他房间的水泥已经干透了。

自己也有遇到过同样的情况,而在当时她完全就出不去了,也就是王峰来救她的那次。但如果说,在王水明当时的密室里也有另一个带罪者的话会怎样?

如果有的话,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阿西的那句话再一次划过了她的脑海——“我得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杀死费冰欣,我根本就没有那个时间。”

而费冰欣的死亡时段不就是在王水明被杀死之后,他的尸体被虐待之前吗?

难道说……阿西当时被困在密室里了?

在这一瞬间,夏月差点惊叫出来,因为她突然解开了王水明的密室解法!真相不是别的,竟然是——阿西一直就躲在王水明的肚子里!

从警察进入现场开始,直到尸体被运回警局乃至被虐尸这段期间,阿西不在别的地方,而是躲在王水明的肚子里!

夏月不顾身上的疼痛,开始大口地喘气。她终于明白无论有多夸张,这才是唯一的解释!

那阿西确实是杀死王水明的凶手!

她还记得那个现场,当时王水明是背面朝上,背上插了匕首,王水明的尸体又如此庞大,所以警察也只能把它搬回去鉴定,而搬运的过程中,也会保持当时的状态,不会发现他的肚子里藏了个人!

而那个人,也只有身体小到畸形的阿西才能做到!

后来与其说是阿西故意袭击法医,再对王水明进行二次虐尸,倒不如说当时的情景是他被迫袭击法医从而逃离警局!

这样说起来,警局反而是警察最容易疏忽的场所,所以以阿西的身手能顺利击倒法医并离开也不奇怪。

当时不会有谁搞得清状况。

这样一来,阿西不是“贪婪”这条线索就成立了。

一口气地想到这里之后,夏月发觉自己整个人竟然颤抖起来,这是因为过于激动导致的。

她再次开始回想当时的情况,不甘心刚才的惊人发现只带来这么一条线索,她想知道为什么阿西会沦落到那种局面。

水泥既然是王水明自己涂的,那阿西就是教他灵魂印证的人。

他们一起被关在密室里,难道说是阿西想使用硬币法则吗?不会,以阿西的性格,他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藏在尸体肚子里离开密室的方法也具有很大的风险。

阿西这么做也一定有他迫不得已的原因。

他肯定是被逼无奈和一具尸体同处于一间密室,和之前的自己一样,在那种情况下一旦被警察抓住,他不但难逃法网,也将没有机会再进行灵魂印证,所以才出此下策离开的吧。

对,一定是被逼无奈的。

可又是什么情况会把阿西逼到那种程度呢?他只是和王水明单挑而已,并且他们那时应该是一种“合作者”的关系,阿西肯定根本没想到自己会遇到危险。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最开始应该是王水明不放心自己灵魂印证的方法是否正确,才拜托阿西在里面指导吧。

而阿西也能从中多获得点线索,于是就答应了。这样乍看之下很合乎逻辑,那后来的变故一定意味着出了什么意外。

而接下去,就是王水明灵魂印证失败是肯定的,阿西被选为了制裁者。

这应该是对阿西有利的一件事,因为这样他就有机会直接面对自己的罪,可能这本来就是他待在里面的用意,因为这样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他被选为制裁者。

这一点他肯定没有事先和王水明讲过。

但如果从王水明的角度来思考的话,当他要被阿西杀掉的时候……对了!夏月突然想到——

李富胜就是在自己要被杀掉时明确了自己的罪,也就是说,杀死别人和被别人杀死,都是同样直接面对自己的罪的方法!

也就是说,导致了后来一系列变故和意外的人不是胸有成竹的阿西,也不是王水明,而是写在王水明灵魂上的罪导致了事态的失控!

而在这七宗罪里,夏月排列了一下,想来想去,也只有一宗罪会让人失控,那就是——愤怒!

只有“愤怒”才会让人一下子失去理智,也许是因为印证失败,或者是其他原因,他进入了一种怒不可遏的状态。

以王水明的体型,如果进入那种状态,从某种程度来说比阿西还要恐怖,带来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当时房间的电表因短路而跳闸,可能就是王水明故意造成的。他故意让阿西出于一种无法使用电钻离开房间的状态里。阿西最后虽然仍然干掉了王水明,但也筋疲力尽,被困在里面,只得借用王水明的身体逃离密室。

从中夏月又获得了一条新的线索——

王水明被写下的罪是“愤怒”。

现在的局面就变成了剩下的四个人分别对应四宗罪。

四个人是——

自己、王峰、姐姐和阿西。

四宗罪则是——

贪婪、嫉妒、懒惰和傲慢。

这时夏月忽然想起李富胜还曾告诉过她一条重要的线索,就是姐姐在发动硬币法则时印证的罪是贪婪,从王峰后来的推理来看,姐姐仍然是死于李富胜之手,也就是说还有一条线索——

姐姐的罪不是“贪婪”。

但,线索还是太少了。夏月知道,自己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

每个带罪者都太过自私,大家都杀来杀去,只想着自己活命或利用别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的推理已经到了极限。

更让她绝望的是,规则本身根本就没有bug,他们之前都过度想要找到bug,反而落入了陷阱里。说到陷阱,夏月突然想到,虽然姐姐的硬币法则失败了,但如果最后是因自己之手间接被李富胜杀死,那她当时的心情是什么呢?那种死,对于她而言难道真的是一件坏事吗?

她死的时候,是自杀啊,说不定她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选择了自杀。这是她自己的意愿。

夏月突然想到,也许这是姐姐对自己最后的提示。

这个念头让夏月陷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态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一直在逃避着的死亡也许并不恐怖,规则也是。

死亡也许根本就没什么。

也许用什么心态去理解规则,规则就会是什么样子。也许规则是中性的,就和这个世界一样,也许是他们所有人都想错了。

“王峰,你还在吗?”不知过了多久,夏月开口说道,“你不是救过我的命吗?我想告诉你一种能让你百分百幸存的方法,因为我找到了这规则最后的漏洞。”□

“你所指的漏洞是……?”

在听完了夏月的所有推理之后,王峰问道。他想用那种平淡的语气,但还是流露出掩盖不掉的疲惫和绝望。他知道夏月已经做到足够好了,对她而言这已经是一种超常爆发状态,可即便知道了王水明密室的真相也没有让他兴奋,因为他能推理到了这一步,基本已经画上了句号。

线索真的太少了,而四分之一的生存率也不是他想要的。

“接下来就是关键。”夏月说得很慢,尽量保持吐字清晰,“在剩下的四个人和四宗罪里,杀死王水明的凶手阿西不是‘贪婪’,姐姐不是‘贪婪’,其实就说明了,我们两个人中必有一个是‘贪婪’。”

“对。”王峰在黑暗中点了点头,他刚才没想到这点,“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很简单,只要我们两个人同时印证‘贪婪’,必然会有一个人活下去。”

“你前面是说我能百分百幸存?”

说到这,王峰有点急,好像是怕夏月会反悔。“对,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到有个方法能保证那个活下去的人是你。”

“什么方法?”说完之后,王峰用带有愧疚的语气继而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你先听我说完。”夏月的声音开始越来越轻,“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只要你先印证‘贪婪’就行了。如果你印证正确,我就会因为没有制裁者而直接死亡。但即使你印证错误,我被选为了杀死你的制裁者。在那种情况下,我只要马上进行灵魂印证,同样印证‘贪婪’,所产生的后果就是我灵魂印证正确,罪从我的灵魂上消失,那么它也就没法控制我杀死你了。这种制裁者灵魂印证正确的情况,就是规则最后的漏洞。”王峰沉思了片刻,先喜后忧:“那如果你到时不灵魂印证,保持制裁者的状态怎么办?”

“我如果那样做,即使真能杀死你,在杀死你以后,我也同样会因为没有制裁者存在而直接死亡。也就是说,我生存的唯一机会就是在那时进行灵魂印证,我能成功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而你是百分之一百。”

“不好意思,可是我还是想问个清楚。既然先印证‘贪婪’的人生存机会最高,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抢在我前面印证?”

“如果我要这么做,现在就已做了,何必告诉你?你现在要么死了,要么就是被选为了制裁者。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是希望你能活下去,因为我现在的状态是无法一个人获救的。”

王峰打开了手电,跑到夏月身边,只见她已经整个人浸在血泊里,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就像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

“时间真的不多了。”王峰皱了一下眉,“我现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凭什么相信我成功之后会救你?”夏月只是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这个问题对于她而言有太多的答案。或者说,她也没有答案。

她的脑中只有一个画面,姐姐搂住她,对她说——

妹妹,答应我不要放弃,好吗?

也许没有别的理由,只是这一路走来,实在不想放弃。绝对不能放弃。结局

“看来这里还不止一具尸体呢。”老李的脸色极其难看。

“不知道等会儿还有没有。”沈翎一边说着,目光只是呆呆地盯着地上。

几个警察把一具女尸摆到了另一具尸体边上,默默地摇了摇头。

王峰的车子在这里,说明他人还在,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即使王峰没死,现在变成了这样的案子,他的下场也许会比死还惨。

沈翎坐在老李边上,不敢看被挖开的地方,只是对着自己的鞋子发呆。

因为发现了尸体的缘故,按照规定已经联系了当地警方,现在就留下他们在勘察现场。

他们几个暂时在一边不插手。

沈翎和老李坐在一起,章局长他们都在车里等候。

“我知道你挺喜欢王峰的。”过了半晌,老李掏出了一支烟,点上了火,“到了这个时候你别怪我说出来,这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只是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你不好去勉强。”“你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沈翎侧过身子,好像用手擦了一下脸颊,“我只是好累,想好好休息一下。”

“来抽一根吧。”老李说着掏出一根烟伸了过去,“你不知道,烟是好东西。”

沈翎摆了下手,然后把头埋在胳膊里。

不一会儿,老李耳边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他一个手没拿稳把烟掉在了地上,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一个警察跑过来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老李弯下腰把烟捡了起来,“可能一个同事出事了,这一行就是这样。你们搞定了吗?”

“还没。”那个警察露出同情的表情,然后说道,“也许接下来需要你们帮忙。”

“怎么?”老李一边问一边重新掏了根烟递过去。

对方戴着手套,摆了摆手,问道:“你们是专门从市里过来调查这起案件的,对吧?”

“对。”老李说道。

这时沈翎用手抹了把脸,也把头抬了起来。

“刚才我们得到一条线索,急救中心曾在半小时前出车过一次,从这里接走了一个女伤者,伤势严重。她现在就在医院里,想请你们马上过去确认一趟。她可能是这起惨案的唯一幸存者。噢,不对!”说到这,警察想起了什么,又改口道,“当时打120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应该也是当事人,急救中心有电话录音,要么也请你们协助确认一下。”老李和沈翎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这是一条重要的情报。老李决定马上去向局长进行汇报,他知道如果那个人是王峰的话,就算他再厉害,以这次局里的重视程度,也是插翅难飞了。

“对了,可以让那边现在就把录音放一遍吗,通过手机?”沈翎沉思了一下对那个警察说道。

警察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示意去那边请示一下。

想到那个人可能就是王峰,等会儿就要进行大规模的抓捕行动,沈翎有点紧张,但她明白王峰这次是死定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提示她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通过手机绑定的是她的工作邮箱,一般只收取重要邮件,从未对外公布过。邮件的标题很奇怪,只有三个字:“下一轮”。发件人不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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