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到了警察局门前,落了地。杨鸿章上前撩起轿帘,把新娘搀扶出来。人们争相上前一睹新娘子的芳容,怎奈新娘头顶一个大红花盖头,只能看见她窈窕的腰身和一双秀溜的小脚。
这时有人拿来一个红绸挽成的彩结,一头让新娘牵着,另一头让杨鸿章牵着。又有一个穿戴一新的中年汉子,手端升子跑出来。升子里盛的是五色粮食,他抓着升子里的物什朝新郎新娘头上撒去,嘴里唱念道:“一撒金,二撒银,三撒媳妇进了门!”
新娘被迎进了门。县府的头头脑脑以及杨家的亲朋好友也被迎了进去。那伙叫花子也往里挤,其中一个头戴破草帽的壮汉打着竹板说起了快板:
打竹板,连天响警察局长娶新娘娶了新娘入洞房入了洞房种地忙种地忙,喜洋洋来年生个好儿郎……那叫花子打着竹板说着快板,就进了警察局大院。那个撤五色粮食的中年汉子从里边出来拦住了他。他笑着脸说:“新郎新娘在哪个屋?我来给新房的门上贴张红喜字,大吉大利。”说着拿出一张红喜字。
中年汉子板着脸说:“你没看见二楼的屋子门口挂着大红灯笼吗,红喜字早就贴上了,还用得着你来贴!快走,快走!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叫花子说:“我还没拿到赏钱哩。”嘴里说着,一双眼珠子直往二楼上边滚。
这时杨鸿章从新房走了出来,趴在栏杆上问:“你们干啥哩?”
中年汉子仰头说:“局长,这个叫花子讨赏钱哩。”
杨鸿章上下打量了一下叫花子,问道:“你是哪个村的?”
叫花子没抬头,答道:“王家坡的。”
杨鸿章“哦”了一声,说:“给你赏钱。”说着扔下一块银洋来。叫花子伸手去接,把草帽掉在了地上。他急忙捡起草帽扣在了头上。杨鸿章笑了一下,对中年汉子说:“讨饭人怪可怜的,你带他到厨房再给他拿点吃的。”
中年汉子答应一声,又对叫花子说:“还不赶快谢谢局长。
叫花子说:“谢局长大人赏钱。”没再抬头,跟着中年汉子去厨房,边走边四下乱瞅,好像把啥东西丢在了警察局大院似的。
这一切都被杨鸿章瞧在了眼里。他望着叫花子的背影,嘴角挂上了一丝阴鸷的冷笑悲中圈套,麻二爷丧命那个说快板的叫花子正是五云山的杆子头麻二爷。
麻二爷自从有了压寨夫人后,便把山寨事务交给两个副手管理,整天和李小婉寻欢作乐。他三十多岁了才娶上了媳妇,而且媳妇年轻貌美,是他心仪已久的女人,他实在是太高兴了,一天到晚都在偷着乐,黑脸上的麻坑也平展了许多。可李小婉没个笑模样,一张白生生的俏脸板得像刚浆过的白粗布。时间久了,麻二爷也乐不起来了,问李小婉到底是怎么了。李小婉恨声说:“杨鸿章一天不死,我就一天高兴不起来。”
麻二爷为了讨她的欢心,当下派几个探子下山去打探。
不多时日,探子报上山来,说是杨鸿章要娶小老婆,日子定在了农历九月初八。麻二爷和李小婉闻讯大喜,都认为这是消灭杨鸿章的大好时机,带着人马悄悄下了山。麻二爷闯荡江湖多年,历经风雨,粗中有细。他把人马隐蔽在县城附近的一个山沟里,亲自进城去打探虚实。九月初八这天,他扮成一个叫花子混进了警察局大院,摸清了情况。回到山沟跟李小婉把情况说了一遍。李小婉大喜过望,当即就要带人马进县城。他急忙拦住说:“这会儿进城很容易暴露目标走漏风声。晚上再进城不迟,今晚是杨鸿章的洞房花烛夜,有道是连(交媾)在一起的狗不咬人。到时候看我咋收拾那狗日的。”李小婉觉得他说得很在理,强按心头怒火,耐着性子等天黑。
夜幕终于垂下了。上弦月刚刚落下地平线,天地间一片浑沌,麻二爷和李小婉带着人马进了县城去偷袭警察局。警察局门口昏暗的灯光下两个岗哨背着枪,边抽烟边聊天,没有发觉危险正在悄悄降临。
麻二爷带着人马绕到后围墙,架起人梯越过墙而人。李小婉俯在麻二爷耳边悄声问:“杨鸿章住在哪里?”她报仇心切,恨不能一把就擒住仇人。
麻二爷低声说:“在前边的二楼上,跟我来!”他白天已查看了警察局大院的情况,此时带领人马绕过后花园来到了前边的大院。大院黑糊糊的一片,那座二层小洋楼在大院中央孤零零地耸立着,没有一星灯光,也没有半点声息。李小婉咬牙说:“我要亲手杀杨鸿章那个狗东西!”抬腿就要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