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姬诚恳地说道:“父亲在牢里受苦,母亲独自在家中挨饿,我怎么忍心嫁到富裕人家自图饱暖。况且聘银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以后再到哪里去谋取呢?到那时候,我嫁到别人家中,已是他人媳妇,怎能容我回来替你去死呢?现在,我一人死而父亲可放回来,从此也保全了母亲,这正是以一命保二命。若不保出父亲,那么父亲必定屈死在牢中,我与母亲贫穷无济,在家亦是饿死。我决心已下,母亲若不忍心杀我,我便只好自缢。我死后,请母亲割下我的头,以此充当婶娘的交到县里,父亲得以放回,孩儿也就死而无憾了!”
母亲劝阻道:“我儿所说的确实有道理,一片孝心能感天动地。但我怎么能忍心让你去死呢?况且,我家毕竟未曾杀你婶娘,天理终有一天会明白,我们姑且耐心等待,今后千万不能再说那断头话了呀!”
母亲自此以后,遂十分留意防范,玉姬无法隘死。
玉姬于是哄着母亲说:“我今后一定遵从母命,你放心吧,不用再提防我了。”
母亲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过了几天,玉姬趁母亲不注意,自缢死了。母亲抱着女儿的尸体,痛哭了一整天,思前想后,不得已,提起刀来,但仍然下不了手。母亲心想:若不割下头来,就救不得她的父亲,女儿亦枉死阴间,不能螟目。于是,母亲焚香祈祷,狠下心来,用刀割头,然而心酸手软、胆颤心寒,割了好多刀才割下来。母亲捧着女儿的头颅,昏倒在地,过了很久才醒过来。她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裹住头颅,送到牢中交给丈夫。达德询问头颅的来历,黄氏推说前日夜里有人送来的,可能是可怜我们受苦受冤吧。
章达德将头交给尹知县,知县大人十分高兴,有了头颅,顺娥一案即可了结,而章达德定是真凶,必定判为死罪。于是,知县派人将章达德解送包公处。
巡按包公仔细验证后,发现送上的头颅是刚刚砍下不久的,大发雷霆:“大胆刁民,你已杀死一人,欠着一命,本就是死罪,现在又在何处杀了人,取下这头来?顺娥已死一年有余,其头颅必定已经腐臭,此头乃近日砍下的,难道不是又害了一命吗?”
达德察告包公此头是妻子黄氏送来的。包公派人抓来黄氏。黄氏哭泣不止,多次准备开口,始终便咽不能出声。包公感到十分奇怪,转而询问徐妙兰,妙兰把玉姬自缢,以头颅送官以救父亲出牢之事细说了一遍,达德夫妇一齐抱头痛哭。包公闻言,再仔细查看那头颅,果然是死后砍下的,刀痕上没有半点血迹。在场官吏也都感动得掉泪。
包公叹息道:“此家有如此孝顺之女,那会有杀人之父。此案必然另有蹊跷。”再审问妙兰:“那日早晨,可有什么人来到你家?”
妙兰回答道:“那天早晨没有其他人来过,只是早饭后有位念经的和尚来过家中,他在门外叫喊,我应声出来时,主母已死,头已不见了。”
包公将达德轻监收候,又吩咐黄氏常去僧寺祈祷许愿。若有僧调戏,便可向他讨头。
黄氏回家以后,时常去龙宝寺祈签、求卦、许愿,希望能有机会寻得顺娥之头。来来往往,与僧熟识了后,也时时交谈几句。
有一次,一清和尚挽留黄氏吃午饭,并戏道:“娘子你何愁没有丈夫,不如再嫁个更好的,落得自己快乐。”
黄氏答道:“谁也不愿娶个犯人之妻呀。”一清笑着说:“娘子也不一定非要再嫁不可,只要你能和我相好,也不愁衣食冷暖了。”
黄氏顺水推舟道:“你能帮助我当然好,若能得到神佛保佑,寻得婶婶头来交给官府,我便依从你。”
一清听了此话,用手扯住黄氏说道:“你只要与我成就了好事,我有灵符,明日为你烧了灵符,必定找得头来。”
黄氏半推半就道:“你若是真心,今日先烧灵符,我明日就和你交欢。若真的灵验,别说一次,我发誓与你终身相好。”
一清和尚顿时欲火中烧,抱住就要行奸。黄氏推托说:“你肯定没有什么灵符,只是想哄骗我,我才不信你呢。你如果真有灵符,今天就能显出灵验来,否则,我岂不是白白送好事给你!”
一清此时已是欲火中烧,情欲难禁,满口答应道:“只要你满足了我,等一会儿,即使没有头,我变也会变出一个头来给你。”
黄氏激道:“你变出个头来,我就马上答应你的要求;要不然,我满足了你,你就变卦了,莫非想用和尚的头来冒充吗?我才不受你哄骗。”
一清一时情急,不得已说道:“以前有个妇人来寺里烧香,我调戏她,她不肯依从,被我杀了,头藏在三宝殿后面。你若不从,我也杀了你,凑个双数;顺从我,我就将头送给你。”
黄氏一丝不肯放松,继续提出要求:“你吓我吧,我不信。你先拿给我看看,然后,我们自去快活一场。”
一清只好从三宝殿后拿出人头,黄氏看了后说:“你这出家人真狠心呀!”一清急着要进房交欢,黄氏推托道:“先前与你闲扯,动了春心,便答应你了。可如今见到这枯头,吓得我魂飞破散,全无爱意了,还是明天再来吧!”
那头颅是一清亲手砍下的,旧事重提,也有些心虚,于是也顺口答道:“我见此也心惊胆颤,全没兴致了,你明天可一定要来呀!”
黄氏说:“我如果没来的话,你到我家也无妨,我先与你成就好事,然后你将那东西送给我。”
黄氏匆匆离开龙宝寺,回去唤来章家的族人,让他们直接进入龙宝寺的三宝殿,从殿后拽出那头来,并将一清和尚捆绑去见包公。
包公立即升堂审问,不一会儿,一清就招出了实情。包公依法判处一清和尚死罪,立即绑赴法场斩首。又敦促当地县衙拆除章达道旧宅,将之改建贞孝祠,将章达道一半家财归入祠堂,供祭祀之用;剩余部分归由章达德代为掌管。章氏一门历尽波折,终于重新有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