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书房里充满两人清脆的笑声。
你教我打扮,我教你思考
自此之后,我真成了她的“蚌壳精”。她认为作家不可以太享受,所以没请佣人。你绝对想象不到一个经常要查书、看资料、写作的作家,家里的灯泡竟然旧得昏黄而亮度不够。
有一阵子“书生”发现宿舍里有臭虫,她大惊失色。我请小秘书派除虫专家去杀虫,“书生”安心了,又很“学术”地说:“这是全球化的结果,美国、德国的臭虫都在以几何倍数增加呢。”还好“书生”巧遇“蚌壳精”,灯泡不敢不亮,臭虫也没法久留。
除了照顾她吃饭,穿衣也是我照顾的范畴。她不懂打扮,对外表极不敏感。我曾经送她一条裤子,两只裤脚各有一根带子系住。有一天见面,我发现那条裤子的一只裤脚的带子不见了,另一只还绑着。当时我没好意思说。第二天见面,她还穿着那条裤子,还是一有一无。我忍不住了:“你知不知道,你一个裤脚的带子不见了?”她说:“是吗?没有了吗?”我说:“你是我见过的最不爱漂亮的女生。”她趴在我肩膀上“咯咯咯”笑个不停。
她常常要出现在各种演讲场合,要上镜头,要介绍她自己,但好多次她都穿露趾凉鞋;她有一条裤子穿了25年,裤管都起了毛边,看得一帮朋友很着急。后来我送她一双黑色鹿皮的包头小坡跟鞋,百搭。穿衣服,南生建议她只穿黑或白;我建议她,不要穿得太正式,带点休闲才好,至于颜色,白、黑、灰、米、卡其色,怎样配都不会出错。
在我的“熏陶”下,她渐渐有了自己的审美。哪天她特别顺眼、好看时,朋友必先来个称赞,接下来的一句话一定是:“林青霞教的,对不对?”她也不避讳,爽朗地大笑。后来我到香港大学去旁听她的课,我们的缘分也更进一步,亦师亦友的时相往还。她说:“你教我打扮,我教你思考。”
她有思想,而且敏锐。我们一道看电影,她常有独到的见解,一语道破。她思考的时候不笑。我就提醒她,做一个公众人物,看到镜头就要笑,微笑,哪怕你在思考。她现在很会笑了。
她回台湾做“文化部部长”,我为她准备了几件最简单的化妆品:一盒粉、一支大刷子,很简单,不用打底,像刷墙一样涂匀就可以了;一个腮红、一管口红,也很简单,不用描边描线,只要涂上抿一下嘴就可以了。
本性里,她是一个纯真的小女孩,至今葆有童真。她离开香港时,对我说:“青霞,不要放弃我。”这是她表达友情的方式,很特别。
2014年12月,她卸任台湾“文化部部长”,终于又做回了“书生”,我为她高兴。而我,永远是她的“蚌壳精”。
(赵子靓摘自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窗里窗外》《云来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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