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伤到筋骨,大小便、洗浴都得靠她了。
虽说阿菊已过了半百,不是没见过老人的身体,但帮公公清洗那老化的私密身体、搓洗沾粪内裤,心理上有一层很难调适的障碍。阿菊受不了,跟先生商量请外佣或是送安养院。隔海电话中,先生颇苦恼地说:“唉,这也是一笔花费,每个月总要多三万开销。你也知道,我哥哥拿不出来,两个姐姐更不可能,这笔钱如果能省下来,我们儿子将来要出国留学也有个本。我在这里省吃俭用,唉,你也知道。”
阿菊身体累坏了,但头脑没坏。确实,一年省三十六万,三年一百零八万,这笔钱与其给别人,不如给儿子出国留学。阿菊没搭腔,最后叹一口气,丢了一句:“再说啦!”
第二天,阿菊偷偷去算命。
她把公公的生辰八字给了算命仙,人称老师的他,用小楷在粉红纸上批流年,小指甲又长又弯,成了钩,翘着小指写毛笔字,阿菊的心脏扑通扑通跳。桌上檀香袅袅,老师清了清喉咙,嗯嗯两声,说:“这人前世积德造福,今生遇大劫必有贵人,逢凶化吉啊!一生衣食无虞,无正俸,有偏财,晚年子女尽孝,得养天年,九十岁有一劫,若过了这关,百岁可期啊!”
“百……百岁!”阿菊听得面如土色,说不出话,脑中好像有什么轰隆隆作响,问老师,“刚刚有飞机飞过吗?”
老师愣了一秒,觉得驴唇对不上马嘴,喝口茶,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阿菊说:“那就,看看我的吧!”她把八字给了老师。
翘指老师叫助理打来一张新命盘,巡视一番,抬头看阿菊:“今年化忌当头冲,流年凶险,有血光。”
阿菊扑哧一笑,心想:“你不死,我死!”
但这个念头在回家的捷运上打消了。她中途转车去了弟弟家,一进门看到老母,忍不住诉了满坑满谷的苦楚。阿菊对老母说:“你要活久一点,等我好好孝顺你!”
老母说:“你不必为我烦恼,你公公正需要人照顾,你好好顾他就好了。你做人的媳妇,铺路铺一里,不差最后一畚箕。我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佛祖知道。”
阿菊抱着老母亲,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