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里的“病人” 们

时间:2016-12-07 13:06:07 

◎宗禾

互联网让世界天涯若比邻,但你选择将信息源锁定在封闭的微信朋友圈。每天大家探讨的话题都出奇一致,朋友圈和“10万+”一起,决定着整个城市的话题。

你越来越无法忍受严肃的长篇阅读,渐渐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你在鸡汤、八卦、吐槽、搞笑与养生的海洋中,得到指点江山的良好感觉。

红包党、点赞党、晒幸福党、国外度假党、鸡汤党、谣言党、养生党、营销党、健身党、隐身党……你总有志愿要加入某个“党”。

于是圈子越来越多,朋友却越来越少;营销越来越多,真相却越来越少。

从“刎颈之交”到“点赞之交”,从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到假装在国外,中国式社交到了今天,朋友圈从饭局转移到了微信……

鸡汤党:有一种毒药叫“心灵鸡汤”

在《蔡康永的说话之道》里,他说:“你说什么样的话,就是什么样的人。”对于鸡汤党而言,转发什么类型的鸡汤文,就是什么类型的鸡汤党。

刚刚失恋的少女哀叹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好女孩,正巧看到闺密分享的《姑娘啊!可长点心眼》《你想要的一切时间都会给你》,深有同感地点赞并转发。又或集平生所学,自制一碗鸡汤:“我文身、抽烟、喝酒、说脏话,但我知道我是好姑娘。”配上45度角的嘟嘴自拍,寻求一众“屌丝”的安慰与赞同。

职场新人认真学习《如何当一名好员工》和《一万元如何变成一百万》等“旷世佳作”后,开启了打鸡血模式;失业者则暗自神伤地默念《心在远方,路在脚下》《多一分挫折,就多一分感悟》,希望自己重新出发。

赋闲的老年人推迟了外出晨练的计划,在被设置为最大字号的智能手机上查看了《你的高度决定了你子女的高度》,大叹好文,热烈地转发到朋友圈和一众亲戚群,并叮嘱子女要好好记下来。

把语录嫁接到名人头上的鸡汤文更是让朋友圈各阶层人士无法抗拒。“全能躺枪王”白岩松和莫言几乎任何话题都可驾驭,张爱玲和林徽因专攻情感鸡汤,李嘉诚、巴菲特、比尔·盖茨和马云等成功人士则主打励志鸡汤,名人各司其职,读者各取所需。

微信创始人张小龙深谙鸡汤党队伍庞大的弊端,他担忧:刚开始看朋友圈都是朋友动态,可慢慢发现里面有很多心灵鸡汤,这样的信息多了,用户会觉得信息太水太杂,看朋友圈的意愿会越来越低。

红包党:我好像错过了几个亿

春节期间,且不说一群群80后、90后守在Wi-Fi信号发射器边上一边充电一边抢红包,也不说创业公司群里几千几万地撒红包,然后鼓励员工抢完赶紧截图发朋友圈,告诉全世界他们到底有多能造;最让春晚和麻将感到落寞的是,50后、60后一得空就相约围坐,却不是打牌,居然也是在抢红包,每天还规定了散伙时限,人不齐不开局,乐此不疲。爹妈们不顾患颈椎病的风险,戴着老花镜深深地埋入了手中的小屏里,为在2G网速下好不容易抢到的一毛两分钱乐得返老还童。

接龙发红包游戏则让你的“帕金森快手癌”更快地病入膏肓。原本只是图个高兴,可是情况慢慢地不太对了,当金额玩得越来越大、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且陌生,有的群甚至订立规矩,一晚上输赢几千甚至几万块,有了赌博之嫌,微信红包彻底背离了原本的祝福和娱乐的初衷。

红包也是考验人情的微妙手段。你发红包只是想传递“我关心你、我惦记你”的心情,可对方立马一个红包发回来,意味着“我们没有熟到我要毫无芥蒂地收下你的红包。”

那些打着“众筹”的名义在群里发消息索要红包、在群里撺掇别人发红包的“微信乞丐”,也让红包的好意与慷慨变了味。

点赞党:我们只是点赞之交

拍风景,有人点赞;晒美食,有人点赞;心情不好,有人点赞;加班诉苦,有人点赞;家庭纠纷,有人点赞;疾病缠身,有人点赞……

“点赞”功能甫一出世,社交网络便诞生了无数“点赞狂魔”。他们不分时段,无论地点,无视对错,只要朋友圈的“红点”出现,便迫不及待地摁下点赞键,传递出对朋友所发状态主动或者被迫的肯定和认可。

美国加州州立大学心理学教授拉里·罗森曾在其博文《点赞的力量:我们喜欢被关注》中提到了点赞现象:每天沉溺在Facebook上的年轻人对待点赞的态度如同喝水,不点赞就会口渴,而每点赞一次顶多就是“小啜”一口,久而久之次数增加,“社交饥渴”的症状自然得到缓解。

晒幸福党:秀恩爱,分得快

新浪2015年8月有一项调查,只有一个问题:“你觉得该不该秀恩爱?”有1342名网友作答,六成人说“不该秀”。这些不受待见的晒幸福党通常有以下几个特征:

第一,广义上的晒幸福党几乎覆盖全部互联网用户。只要在朋友圈发一张照片表示对当下的生活感到快乐,秀恩爱、晒娃、晒旅行、晒聚会、晒美食、晒心情,等等,都可以算是晒幸福党人。第二,晒幸福党的主力是秀恩爱和晒娃。第三,他们不一定是真的幸福。多项结果表明,超过半数的网友在说到个人生活时,会美化、夸大甚至说谎。晒幸福甚至成了一些人的压力,因为他们不想落后于他人。

有什么办法解决晒恩爱党的不快乐和反晒恩爱党的怨念吗?有,减少使用Facebook、微信朋友圈等社交网络的频率。

但问题在于,人们已经离不开社交网络了。每当我们失落时,互联网就成了一个快速的、诱人的解决方案,它可以迅速填补我们内心的空虚。Facebook和微信朋友圈并不是问题的所在,我们只是通过它们放大了一种症状,属于孤独的,或属于时代的。

营销党:人人都有一个卖面膜的朋友

有网友戏谑:“每个人的朋友圈都有个卖面膜的‘杀熟者’。”这句玩笑话道出了朋友圈营销泛滥的实情——因熟人彼此信任,东西容易卖,无数人加入了“杀熟”行列。

“杀熟”的微商遇到的最大瓶颈大概是“朋友”日益提升的智商。当微商变成“危商”,熟人买卖链条中的信任折损,微商就“杀熟”不成反“自杀”。微商作为一种新型的商业模式,在把朋友圈变成“商业广场”的同时,却缺乏成熟的品牌、售后和维权机制,一个个暴富美梦必将随着一圈圈友谊一同破灭。

养生党:所以养生

有被养生节目洗脑的家人是怎样一种体验?

这个问题在知乎网上收获了8816人关注、1036个回答,截至2016年3月3日,已被浏览279万次。答主们纷纷吐槽被已经走火入魔的家人“祸害”的“惨痛”经历。从他们的描述来看,这确实是一个神一样的群体:

第一,此群体多为退休人士。退休之后,他们有的是时间,于是把全部精力投放到养生上,对各种养生知识采取了兼收并蓄、不信白不信的态度。

第二,根据养生手法的不同,他们又可以细分为食疗系、药疗系、运动系等派系。食疗系自然就是有利于养生的,多难吃都要吃;不利于养生的,多好吃都不吃——比如吃苹果不能削皮了,因为专家说了,苹果的营养在皮上。药疗系则是从维生素A到Z,乃至氢、氦、锂、铍、硼等矿物质,没有哪样是他们不敢尝试的。运动系比较猛烈,手段包括撞墙(据说寒凉体质者可撞出健康,湿热体质可撞掉邪火)、爬行、干擦背、集体呼喊(无限循环喊一些励志口号,如“高血压,拍掉啦!”)等。

第三,他们在养生的行动力和影响力上是惊人的。

这个神一样的群体在用上智能手机、平板电脑之后,可想而知,他们立即化身网络养生达人,对养生话题秒赞之并秒转之,每天少则一条,多则四五条。转给谁?自然是同为养生党的亲朋,还有自家“不爱惜身体”的“熊孩子”——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种关爱方式。

请善待沦为养生党的家人,他们需要的,可能不仅仅是养生知识,还有儿女的陪伴。

国外度假党:假装在“别处”

突然有一天,你发现那种传说中“说走就走”的生活,不知怎么就出现在朋友圈中,手指划拉屏幕之间,总有那么几个引发“羡嫉恨”的人刺激你的耳目、震动你的心灵,而且还是在你现实生活中相识的甲乙丙丁。

他们隔三岔五出国旅行,上一条朋友圈定位还在日本,在冰天雪地里拍着《情书》式的文艺范儿照片,下一条已经飞到炎热的澳大利亚,热裤长腿不经意甩你一脸阳光。你以为这就完了?十天后,一个华丽转身到达约旦,陌生的异域风情,距离感将磁场吸引张力最大化,因为那里甚至是你从未想象过的旅行目的地。

可“世上哪有这般完美的人、逍遥的生活”?世界太小,圈里圈外总有交集,不排除有被人发现是网络盗图的。

网上有一个著名的段子:有一天我在楼下拉面馆看到了我的朋友,但我们没打招呼,因为她的朋友圈显示她这时应该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排队买LV,而我应该在美国黄金海岸晒太阳……

假装在国外,看上去很美,但朋友圈里的幻象一旦被戳破,虚幻的“别处”就变成了残酷的“此处”。

隐身党:那个角落里的窥视者

在微信朋友圈实现隐身,必须是蓄谋已久的。只有在足够长的一段时间里,让人们看不到他在朋友圈里的活动迹象,才能说隐身成功。他们是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失踪者”。如果不是偶尔出现在你或者他人的点赞里,你几乎意识不到他们一直躺在你的好友列表里。在你刷朋友圈时,他们也许潜伏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端着手机默默“窥视”着你的生活。

技术进步的确挽救了人类的体面。在那个没有社交网络的时代,周作人不想见鲁迅,只能亲笔写信警告大先生:“以后请不要再到后边院子里来。”

社交网络上诸如“取消关注”“对其不可见”等功能,极大地缓和了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并且节约了绝交所耗费的时间、人力与心力成本。由于生活中几乎每个人都有不想见的人,或者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朋友圈里的人几乎都做过别人的隐身党。

你在朋友圈中的表现会成为熟人的谈资,或成为他们判断你心智、学识、兴趣、性格、职业成就等指标的参考。不点赞、不评论的隐身党,也许就默默地记住了你说过的话。

移动互联网让人际交往突破了时空限制,但并没有改变人类的关系本质。在复杂的社交里,或许只有隐身,才能使人们继续保持应有的距离。只是,千万别成为一个躲在角落里窥视隐私、传播八卦的猥琐的人。

(天 昕摘自《新周刊》,王 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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