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3岁,在美国乔治梅森大学执教的经济学家泰勒·考恩发现,在他已过半的人生中,生活几乎一成不变,便利、稳定,堪称优渥——除了越来越智能的电脑和手机。美国大部分中产阶级处于这样的生活状态中。对美国持悲观主义看法的考恩将之描述为“大停滞”。他认为,金融危机之后出现的经济停滞局面,并非周期性的经济动荡,而是自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科技创新的停滞。对此,考恩甚至对中国的基础教育大加赞赏,呼吁美国政府从源头改变教育方式,从而改变美国一代人的精神状态。持不同意见者认为,考恩低估了互联网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他在用“过去的眼光”看待今天的时代。
出于什么原因,促使你开始思考美国的“大停滞”现象的?
泰勒·考恩:我注意到身边有些东西发生了变化,而有些多年不变。我出生于1962年,在我人生的前50年,除了电脑和互联网科技,没有太多东西发生本质性的变化。以前人们开汽车,现在依然开汽车;以前人们有干净的饮用水和电力,现在仍是这样。
再看看我祖母的生活,当她小的时候,过着贫穷的生活,没有汽车、广播,也没有机会坐飞机,但是现在,他们过上了舒适的中产阶级的生活。在她人生的前50年,美国的一切都改变了。我认为美国的发展在停滞,而当美国出现衰退的时候,人们都很忧虑,希望找到解决问题的答案,但我认为美国还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停滞期。
你新书的大部分内容是2011年左右完成的,随后这四年间,在科技、创新领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你是否对过去的一些观点进行了修正,最重要的修正是什么?
泰勒·考恩:我当时的预测是美国的停滞期将至少持续20年。当然这只是一个模糊的数字,现在看来可能会更长,因为技术的革新虽然非常迅猛,但是制度却拒绝改变。我不认为制度会在一夜之间发生变化。美国经济前一段时间是以3%的速度在增长,现在可能连1%都不到。
我之所以认为科技的进步对经济领域的贡献仍很有限,是因为目前的信息革新只产生了很微小的边际效益,这种效益大多局限在个人领域,而非公共领域。比如人们现在花大量时间在智能手机上和朋友交流,这是一个很大的改变,但是却很难在经济发展领域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你认为改变这一大停滞现象的决定性因素会是什么?
泰勒·考恩:智能软件可能是一大动力,比方说,无人驾驶智能汽车的出现将是革命性的改变,这将带来一系列后续的变化,比如在公路建设方面的改变,新的地图应用和新的交通规则的出台。很多科技还有待最终应用于生活,但这需要一个过程。
未来,健康领域应该也会有大的突破创新出现,人类的寿命会不断延长,因此如何更好、更健康的度过老年生活,是人类面对的一大课题。科技的隐患虽然存在,但是高科技仍然是人类所追求的。如果问一个问题,你愿意移民到什么样的国家,高科技发展的国家还是低科技,答案肯定是前者。
继《大停滞》之后,你最近又出版了《均等主义的终结——大停滞之后影响美国的力量》,这本书有哪些新的观点和认识?
泰勒·考恩:这本书主要是关于智能软件和不平等现象的。不平等现象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在未来的科技时代,会加剧不平等的产生。只有一小部分人能享受科技成果,中国和美国在未来都将面临不平等的加剧,这将是非常严峻的社会问题。
与你持不同观点的一方认为,美国即将冲出你所谓的“科技高原”,大停滞时代即将结束,这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互联网正在向“物物相连”的物联网时代迈进,工业互联网、家居互联网都将带来非常可观的经济效益。
泰勒·考恩:我不认为美国会很快度过这一停滞的阶段。但是物联网确实会改变世界运行的方式,所有的产品都会连接,变得更加智能,甚至可以和人类对话,生活会变得非常不同,对很多人来说是全新的生活方式。
你之所以不完全认同互联网对经济发展的根本改变,是否是因为你在用过去的标准来衡量今天的时代?你不认为标准应该改变吗?
泰勒·考恩:新的标准意味着新的社会规则,在这一点上我同意你的说法,标准也应该革新。但我仍然认为互联网对经济的增长还未真正发挥作用。
在你的逻辑框架下,大停滞现象与美国的中产阶级有怎样的关系?奥巴马政府最近出台新的教育政策,希望以此继续壮大中产阶层的队伍,你认为这有助于解决现在的大停滞问题吗?
泰勒·考恩:我不认为这会解决问题。因为美国的教育存在严重的问题,问题应该追溯到没有竞争力的初级教育,美国家庭对孩子初级教育的支持和重视也非常欠缺,依靠政府在他们成人之后的补贴已经为时晚矣。政府可以资助他们获得学历,但是他们的基础决定了他们很难真正掌握知识。
很要命的是,美国人现在处于一种漠不关心的精神状态,他们相当自满,倾向于安于现状,并自以为自己创新性很强。
实际上,美国社会中看上去好的制度,实际上存在很大的问题。比如说法条法规太多,过分保护知识产权,以致于出现太多诉讼,有些是不必要的。
你认为中国在这个阶段面临什么机遇和问题?
泰勒·考恩:中国也在经历经济增长变缓的过程,中国此前是10%以上的增长率,现在只有7%,今后可能会更低,这也是一种发展的停滞。最新的问题是这一轮变缓将下降到什么程度,我不认为中国人对此有所准备。
我对中国在最近两年的表现感到担忧,未来两年中国经济将非常艰难。中国最大的问题是,目前正在面对潜在的金融危机。这一危机可能是因为过多的投资、股票的泡沫、房地产的泡沫、政府的资本流动、政府债务等各个方面。但从长远来看,我表示乐观,我认为中国能够走出这一阶段。中国人勤奋,工作非常努力,年轻人非常有激情和雄心壮志,这跟五六十年前的美国非常像。中国还不必要去创造太多的发明,只要先着手于解决好自己的问题就好了。
中国的创业潮虽然也是积极的信号,但是对整体经济的发展来说是非常小的一部分,不足以构成对主流经济发展的关键影响。
文_本刊记者 张东亚 编辑_萧三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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