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好,我说重点。我顺着小路走着,地很泥泞,但奇怪的是没有多少水分,像踩在沙滩上一样。天是铅灰色的,远处的景色发黄,能看见村落黝黑的轮廓,我本来不是胆小的人,但见到如此阴惨的景象,不知是天冷还是害怕,也不禁小腿发抖。我想当时可能也是害怕吧,那诡异的景象至今让我汗毛直立啊。我只想赶紧回到温暖的被窝,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于是我加紧了脚程,路边景色还是那样怪异,一边积着雪,另一边的河里却有青葱的芦苇丛,而不远处竟还有一片西瓜地。不知怎地,我觉得那景色很熟悉,我见过,但又觉得不该这样,这里会更美好。也许只是因为我害怕罢了,我觉得这片土地应该很亲切的,但眼前的景象却如此可怖。”
“你问我如何知晓那是什么地方的?确实也没有路标,更没有写着镇名的大匾。我走进了一个村庄,说来奇怪,一个人也没有。那村子不像现在的农村,倒像是几百年前的。那低矮的民房是水乡特色的粉墙青瓦,却丝毫不觉得可爱。墙上长着扎眼的霉斑,油污粘了灰尘从檐子直挂下来,屋瓦上的瓦松长成了丛。那时我渐渐开始慌乱了,这无人的村子就像闹鬼了一样,我当时十分紧张,连古旧的木板在风中发出的吱呀声都把我吓了一跳。之后你猜我在街角处见到了什么?咸亨酒店,再往前还有鲁家的宅子。那一瞬间我心中敞亮了:这定是鲁镇,难怪我觉得眼熟。这么算来,那西瓜地就是闰土捉猹的西瓜地,那雪也是埋了祥林嫂的雪了。”
“‘一代不如一代了。’我蓦地听见这样一句感叹,却看不见人,只见到那裂口的酒旗在风中艰难地蠕动,所以人家都大门敞开,在肆虐的风里发出刺耳的声音。我真的被吓到了,撒腿就跑了起来,但总也跑不过声音吧。突然四下里响起人们的说话声,仿佛这荒村瞬间变成了闹市。我听见祥林嫂说‘我真傻,真的...’,我听见孔乙己在讲茴香豆的写法,我听见闰土在说自己的见闻。这声音一重叠着一重,死命往我脑子里钻,就好像街上站了几百个看不见的说话者对我耳朵吼。不知为何,我只觉得一股无名的火气冲上来,燎原般烧尽了我的恐惧。我只想大声训斥那些人,我知道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因为他们都是鲁迅笔下的人物。我不及细想,大吼起来,吼着我也不清楚的话,直到我声嘶力竭的吼声盖过了说话声。”
“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愤怒,也听不清自己说的什么。之后我失去了意识,我爱人在屋外的树丛里找到了我。然后大概一周以后,我又见到了那个引我去鲁镇的女子。现在想想,那应该是美女蛇吧。”
“对,之后我又到了两次鲁镇,但一次都没有见到人,我只是觉得他们可憎,我想抓住他们的衣领掴他们的嘴,虽然我一次没有见到他们却觉得他们面目可憎,恨不得抹掉他们的脸换上我的脸。我觉得他们的目光短浅,恨不得剐出他们的眼球安上我的眼球。我觉得他们好吃懒做,恨不得砍下他们的手换上我的手。”
“食肉寝皮,食肉寝皮,食肉寝皮,食肉寝皮...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