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说什么?你、你竟这样看我?好,小姐放心,我一定送你出城……”李牟怔了怔才明白过来,是初识姑娘美貌时的失态,让其误认为自己是乘人之危的奸诈小人。说实话,当初跟随堂兄投奔义军,图得就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如今刘宗敏大权在手滥杀无辜,这大顺朝和亡国君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卸甲归田,布衣耕耘。李牟思前想后,萌生了退隐之意。李牟的表白掷地有声,贞娘愧疚不已。
拦在马前的陈玉廷,听闻这几日常有大顺军官兵失踪,找到时都已一命呜呼,今日去军营未见义兄踪影,放心不下四处寻找,这会见义兄安然无恙才舒了口气。谁知李牟会慷慨陈词,唬得陈玉廷神色激变,满脸惊愕。
说真的,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句句够得上反叛大顺,蔑视闯王,这可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之罪!不待瞠目结舌的陈玉廷醒过神来,身后已是尘土飞扬,阵阵喊杀。不知是突然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还是念在结拜之情,陈玉廷竟然忘了阻拦,眼睁睁让枣红马冲出了城门……
拂晓时分,枣红马已奔出了四十余里,李牟见身后已无追兵才松弛下来。李牟把贞娘扶下马,掏出几两纹银与她作别,不料贞娘哽哽咽咽哭了起来。“……奴家无处可投无人可依,求将军别撇下我不管……爹、娘……呜呜——”这下李牟如湿手捏干面,粘也不是甩也不是。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撇下弱女子孤身一人也实在于心不忍。李牟思忖再三,只得先把贞娘带回河南老家再说。
李牟与贞娘晓行夜栖,风餐露宿,眨眼又十余日。虽然俩人格守礼仪,但毕竟是青春年少,如此影形相随,日久生情。李牟见故乡杞县遥遥在望,便委婉地向贞娘表露了爱慕之情。闻言,贞娘双目含泪,连连后退。
三日后,李牟带着贞娘悄悄潜入了故居。贞娘回避了他的求婚,李牟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如今不再是将官不说,还成了大顺皇帝的钦犯,有何资格娶美貌的小姐为妻?而贞娘悲切、凄苦,欲言又止的神情,更让李牟颇生怜爱。李牟不再提及姻缘,但对贞娘仍是呵护有加。
李牟原以为回到杞县,境况就会有所改善。谁知几次出门打探都无功而退。最让他百思不解的是,无论近亲远邻对他全都避而远之,视为不见。李牟忧郁难抑,日夜消瘦。
这日,李牟垂头丧气回转家门,却见红烛对燃,双喜高悬,庭院内外一片喜庆。转身抬头更是呆了,贞娘一身初遇时的服饰,浅施脂粉,含羞带娇。“贞娘你,你决定了……”得知心仪的女子终于肯与他结成姻缘,李牟欣喜若狂。
“……多谢将军让奴家有了归宿……是的,我决定了,我、我不能再满你了!……”贞娘挣脱李牟的怀抱,盈盈下拜,泪如泉涌。不待李牟俯身相扶,贞娘踉踉跄跄扑倒了床上。
贞娘的神态把李牟吓得够呛,他怜爱地抓起贞娘的手,连连询问。不知咋的,猛然间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李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头一看握在掌心的那是妙龄女子的玉手,分明是根渗着白光的枯骨……李牟久征沙场,见惯了生离死别,阴阳两隔,可今日是他的新婚之夜,美貌,娇羞的新娘,刚刚和他喝过交杯酒,怎会刹那间就变成了一具骷髅?!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难道带出京城的就是一堆衣服包裹着的骷髅!?李牟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