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时间:2015-01-23 00:17:11 

秘密

搬进玉米胡同的第一天,我就遇见了一个水鬼一样的女人。

晚上九点左右,巷子里一片黑暗,只有我的窗子里透出灯光。这里的居民都是些老人,早睡早起,无欲无求,他们对周遭的一切异常都已经司空见惯。

我不知道哭声是从何时何地开始的,只听到它夹杂在风中,渐渐清晰,渐渐接近,终于落在我的窗前,像是迷踪游荡的鬼魂,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附的身体。

我躲到了门后,从缝隙往外窥探,一个黑影站在对面的墙角,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和裙摆往下流淌,通体湿透浑身颤抖,却毫无避雨的意思,不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地抽泣着。片刻之后,哭声向巷子的纵深处飘去。

第二天早晨, 我听巷子里晨练的老人在交谈,一个说:“小秦媳妇的精神病越来越重了,昨天晚上哭了好长时间。”

我大致揣测出那个女人的相关情况,她丈夫姓秦,她是个疯子,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杀死了自己出生不久的孩子。要不是疯了,谁会丧心病狂到连自己的骨肉都能杀害呢?

我想我应该找那个姓秦的男人谈一谈,他应该管好自己的妻子。

其实,我不想和玉米胡同的任何人建立任何联系。

我很礼貌也很冷淡地告诉开门的男人,我被她妻子吓着了。

这个叫秦朗的男人满脸歉意,他说两个月前搬进玉米胡同,就是看中了这远离闹市区的环境,这里的老人都很善良,听说了他家的遭遇,纷纷表示同情,更不会伤害她。当然,她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可她杀掉了自己的孩子。”我说,“她到底怎么做的?”

秦朗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表情很不自然,苦笑着摇摇头说一言难尽,然后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怎么会住进玉米胡同?”

我说:“我是来躲债的。”

他“哦”了一声,似信非信。

好在我们缺少交结的理由,无须过多探求对方的虚实深浅,连身为丈夫的他对那个女人都毫无办法,我又能怎样?于是我说:“告辞。”

身后传来洗衣机卷筒滚动的声音,机械,枯燥,像一曲死水微澜的安魂曲。

第二次见到秦朗,是在一个我想象不到的场合。那是一家用地下室改造的酒吧,离玉米胡同不远,我喝了两杯啤酒,微醺,却意犹未尽,想透透风之后再回来继续喝,走出后门的时候,听见争吵。

那是秦朗,还有一个女子。女人说:“你说,我到底哪一样不比那个疯女人强?你为什么要她不要我?”

秦朗不说话,只是闷闷地抽烟,直到那个女人开始狠狠地捶他,他才无奈地退缩到墙角:“对不起,虽然她有病,可她是我老婆。”

不可否认秦朗是个不错的男人,他有一千种理由离开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惟独选择了对自己最不公平的不离不弃,这种坚持真的很难得。

我突然没了喝酒的欲望。回到被黑暗笼罩的玉米胡同,十一点。我尽量轻手轻脚地走过每一扇窗,在秦朗家的窗下走过的时候,忽然听到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说它奇怪,是因为我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它。男人沉重的鼻息和女人微弱的呻吟混杂在一起,很压抑,也很放纵,像夜色低沉的合奏曲中弹错了几个音符,显得那样蹊跷突兀。

难道秦朗比我更早回来了?这怎么可能!我选择了离胡同最近的那一条路,而且,在我走时,那个女人还在纠缠着他。莫非,此间的男人不是秦朗?

风吹得我一个激灵,看来有人趁秦朗不在家时偷偷地潜入了他家,这个人既然对他行踪如此了解,自然是他颇为亲近的人,对他妻子也一定很熟悉,这一点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他的妻子不反抗,因为她也同样熟悉他。

我很同情秦朗,他的身边隐藏着一只禽兽,蒙蔽了他的双眼,羞辱了他妻子的同时也践踏着他们之间的情谊。

我继续往前走。堕落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我终于见到了秦朗的妻子,他正挽着她的胳膊散步,路过我房前的时候,他对我笑了一笑:“这是我的妻子苏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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