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让你把花儿围起来!一进园子,袁云氏就听见月儿的声音。月儿哎,花儿胡乱长,把走的道儿都挡住了。我给它们编个篱笆,好让它们规规矩矩地长在该长的地方,你说好不好?旺儿一边编篱笆一边哄着月儿说。我也来编……月儿还说些什么,袁云氏已经听不见,她的耳边只响着旺儿的声音,恍恍惚惚中,她从园子里走出,走进中院的书房。
袁兆祥不在,两把高背椅空空的,可袁云氏似乎看见陆云帆坐在那儿,那双探究的眼神正在她身上逡巡,耳边似乎响着他的声音,我知道你们的隐情,那是该修剪掉的孽情!兆祥兄,《礼记·郊特牲》中有这样一段话:男女有别,然后父子亲,父子亲然后义生,义生然后礼作,礼作然后万物安。无别无义,禽兽之道也。你满腹伦理道德文章,没想到竟干出此等有违人伦之事!圣人的话不全都是对的,他没娶,我是没有丈夫的,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夫妻?袁云氏在心里喊了起来。定定神,没有陆云帆,没有袁兆祥,只有午时的风从开着的窗户悠悠吹进来。
袁兆祥走进来,望着她的眼睛,有关切,也有探询。袁云氏看着他,渐渐地,眼睛蒙上一层雾。我想你了,过来看看。傻女子,一把揽住袁云氏,袁兆祥的声音有些异样。拂过面颊的风中,送来园子里清醇的桂花香,漂浮在袁云氏和袁兆祥的屋子里。袁云氏伏在袁兆祥的怀里,闭着眼,她知道桂花期即将结束,这样的醇香气也将随之而逝,因而一任这桂花的清香将自己湮没,浸透五脏肺腑。
晚上,袁兆祥、袁云氏度过了一个刻骨铭心的夜晚。搂抱住袁云氏丰腴的身子,袁兆祥便觉出异样,怀里心爱的女人一反往日的温柔、顺从和腼腆,变得火热、疯狂,她像一条蛇紧紧地缠着他,一次又一次的,仿佛要掏空他似的。
袁云氏疯狂的爱抚感染了袁兆祥,他对她的激情也如火山一样迅速爆发。那天作之合的做爱后,袁兆祥才发现袁云氏泪流满面。原来伴随巨大欢乐的是同等程度的痛苦,她是因为痛苦而感到欢乐,因为欢乐而加倍痛苦!袁兆祥更紧地抱住袁云氏,心里充满疼惜和隐隐的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袁云氏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说,我把你刻在我心里了。袁兆祥在她嘴唇上吻一下,柔声说,我的傻女子,你也在我心里。
第二天,太阳还未升起,袁云氏就带着旺儿出了门,晌午饭时,才回到袁家大院。
我去见孙婆子了。袁云氏告诉袁兆祥。嗯?一脸的疑惑。
桃树沟的张家还愿意把女儿许给你,我请她去桃树沟,和张家老爷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早点完婚。袁云氏平静地看着他说。凹陷的眼睛紧紧盯住她,她觉得好像盯进她的心灵深处,在探索、感受,渐渐变得冷峻,进而喷出火来,手里的茶碗被掼在桌上,又滚在地下,天女散花般,碎了一地。袁兆祥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续——弦!甩手走出去。
袁云氏呆愣愣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耳边,心里,只响着他的声音,我不续弦,我不续弦……温柔的、愤怒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越来越大,在整个书房回旋、震荡。袁云氏逃一般跑了出去。
半夜里,袁云氏突然发病,脸通红,额头烧得滚烫,浑身大汗淋漓,贴身小衣也湿透。请来郎中诊治。郎中把过脉后,对袁兆祥说,少奶奶是积劳成疾,加上人太聪明好强了,就有许多不如意的事,就会太过忧虑。终究忧虑伤脾,肝火过旺,酿成症候,偶感风寒便会引发病症。这个病,除了药物治疗,要紧的是宽心、静养。说着,开了药单。
旺儿拿过便去药铺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