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一次次从梦中哭醒,方明白自己是多么爱他们——爷和妈时,悔恨就像毒虫日夜噬咬着她的心。袁欣梅终于踏上归途。
这一年,是袁兆祥搬进后院厢房的第二年。
一身风尘的袁欣梅,迎着袁兆祥走来。夕阳坠落,暮色苍茫。暮色涂在袁兆祥的脸上身上,使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那曾经笔直、伟岸的身子佝偻得像一座石刻的雕像,而拄着拐杖的瘦骨嶙峋的手则像一团枯老的树枝。袁欣梅哪儿知道,面前的袁兆祥在此之前已呈弥留状态,躺在床上昏睡好几天了,今天却突然神清气爽,好人一样。如果她知道了会怎样呢?即使这样,袁欣梅的心还是在绞痛中感到时间的无情,十几年的时光,像一阵大风,无情地呼啸而过。
袁欣梅跪在袁兆祥的面前,良久,一声长叫,爷……
月儿,是你么?袁兆祥苍老、木然的脸上有了一丝疑惑,渐渐地悲喜交集,我终于把你等回来了。去看看你妈吧,她在等你。袁兆祥朝祖坟那边示意。
袁欣梅一愣,突然发疯般地朝坟地扑过去。
妈,我苦命的妈,是女儿害死你……袁欣梅哭得昏倒在袁云氏的坟前。
旺儿背回了袁欣梅,却再也找不到袁兆祥。
园子。莲娣突然朝园子跑去。袁欣梅和旺儿随着跑去。一根枯藤旁,袁兆祥靠在上面,身子已经僵硬。
他再也不用受苦了。莲娣泪流满面地说。
此时,天将破晓,一弯残月正慢慢沉下西山。幽暗中,一大片似乎望不到头的衰草地,荆棘丛生,老鸹在枯藤和枯了的桂花树上不住声地叫着。记忆中,那明月高悬、桂树吐香、姹紫嫣红的园子,已不复存在。袁欣梅跪在地上,欲哭无泪。
三天后,袁兆祥被抬上坡,与袁太太合葬一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