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风声,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好像吹笛子的声音,忽远忽近,忽隐忽现,似有还无,朦朦胧胧的。一开始,张铅还以为是风吹动荆条发出的响声,并没在意,但这声音好像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张铅停住脚步,仔细听了听,没错,是笛声!如泣如诉,呜呜咽咽,像是很悲惨的一个曲子。可深更半夜的,在这么个地方,会有谁吹笛子呢?张铅四处看了看,此时,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周围的一草一木都看得清清楚楚,但除了一些随风摇摆着的盐蓬、碱蓬、红荆条之外,并没有一个其他动植物的影子,更别说人了。这时候,离厂子还有一多半的距离,张铅虽然号称“大胆”,遇到这种情况,他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头发根子了起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时候,又一阵风吹过,张铅这回听清了,笛声就在后边,并且他恍恍惚惚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回头一望,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后边果然跟着一个人!这个人是个女人,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浑身上下穿着白衣服,衣服宽宽大大的,拖着地,笛声就是从她那儿传出来的。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笛子,更没有吹。那个女人见他停下便也停下了,僵尸一样远远地望着他。张铅倒吸了口凉气,定了定心神,大声问了一句:“喂,你是谁?干什么的?”那个女人像没听见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张铅又问:“这声音是你发出来的吗?”那人还是不说话。张铅壮了壮胆子,想走过去看看,双脚却好像被吸住似的,一步也走不了。他活动了活动脚,往前走行,往后走不行。“真是遇上鬼了!”张铅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声,顾不得再和那人说话,疾步向厂子跑去。
张铅一路跑着,笛声始终尾随着他,那个女人也始终紧紧地跟着他,并且始终和他保持着那么远的距离。张铅跑,她也跑,张铅停,她也停,张铅走,她也走,张铅快,她也快,张铅慢,她也慢,张铅累得气喘吁吁,那个女人却好像轻盈无比。张铅不知道这个女人要干什么,他一边跑着,一边想着,慌慌张张,失魂落魄。好在就要到厂子了,张铅边跑边提前把钥匙掏了出来。
厂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片漆黑。张铅一路踉跄着到了自己宿舍门前,哆哆嗦嗦地开开门,一进屋就把门插上了。张铅的宿舍两边都是职工宿舍,房子都是一样的。张铅怕暴露目标,没有开灯。他轻手轻脚地跑到床边,一头栽在床上,顺势扯过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蜷缩在被子里,他双手用力按着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竭力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口。但怕什么有什么,不一会儿,外边就传来了“通通通”敲窗户的声音,一声一声,不紧不慢,很有节奏。张铅偷偷掀起被子角,心惊胆战地向外望去。只见窗玻璃上现出了那个女人的脸,她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惨白得吓人。她把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眼大睁着,鼻子都被挤扁了。让张铅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竟然没有嘴。张铅吓得“妈呀”叫了一声,就昏了过去。
第二天,有人在张铅宿舍门口发现了一截弯弯曲曲的、上面挖有很多窟窿眼儿的空竹管,像是一支笛子,但它却有头有尾,乍一看,更像一条蛇。
张铅向同事们说起这事的时候,一个同事问张铅是不是做了什么和蛇过不去的事儿,说大洼的蛇很有灵性,绝不伤人,但也绝不让人伤它。张铅忽地想起前不久,就是在这片大洼里,他曾经用一卷胶布把一条蛇的嘴封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