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西汉元狩三年的时候。一天,刑吏淳于缶刚一来到刑监司,他唯一的徒弟黔婴就跑了过来,满脸急色地说道:“师傅,廷尉有令,叫您准备黥刑!”
淳于缶一听愣住了:这大清早的是要对谁用黥墨之刑啊?黔婴和淳于缶两个人一直来到了刑房,隔着厚厚的木门,就听见里面发出了一阵铁链子“哗啦哗啦”的暴响,随后传来一个男人狮虎般的吼声。淳于缶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刑桩上绑了一个中年男人,这个赤着上身的男人就是战功卓著的叶飞奴将军啊。
“嗷嗷”怪叫的叶飞奴一见到淳于缶也愣住了,他们两个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光屁股朋友啊。淳于缶把刑吏们都撵了出去,一细问,才明白,这叶飞奴可真够冤的。原来叶飞奴是李广将军手底下的先锋官,半年前李广将军奉命率领汉军北击匈奴,在白狼城和匈奴国的黑鹿王激战半月,恶斗到最后,竟成了僵持的状态,叶飞奴找到李广将军,主动献计——叶飞奴以善饮而闻名,他就假装每日暴饮不止,吸引黑鹿王前来偷营,李广将军点头同意,急忙暗中部署去了。
叶飞奴身边的一个游击,正是匈奴的奸细,这个奸细深知他的酒量,叶飞奴假醉了三天后,匈奴那边竟毫无动静,气得他狂饮了一整坛烈酒,最后醉得不省人事,那个游击这才把叶飞奴烂醉的消息送到了黑鹿王那里。黑鹿王一见机会难得,急忙率兵劫营,李广兵分两路,一路兜住黑鹿王劫营的匈奴兵追杀不止,另一路直奔匈奴的粮草大寨,突营而入后,放火把匈奴的粮草全部点燃了。
李广的汉军大胜一场,可是叶飞奴因为酒醉不醒,他的先锋营也遭到了不小的损失。特别是当朝左相丙吉的侄子丙天化也战死了。李广虽然极力为叶飞奴开脱,但是丙吉却不依不饶。汉武帝刘彻没有办法,只好蒲鞭示辱,给叶飞奴判了个最轻的黥墨之刑。
叶飞奴一见执刑的竟是自己的老友,长叹了一声,叫道:“罢罢罢,我不会叫老朋友为难,不就是在脸上黥几个字吗?这也好,算是给我好酒贪杯留个记号⋯⋯来吧!”
淳于缶眨了眨眼睛,叫站在门外的黔婴去取黥针和黥墨,黔婴答应了一声,片刻后,就把锋利的黥针和黥墨取了过来,淳于缶说了声“得罪”,便抄起了黥针,叶飞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耳边响起了黔婴“刷刷”的磨墨声,接着他只觉得右脸上一凉,接着便是火辣辣地痛,过了片刻,只听淳于缶说道:“好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黔婴举了个脸盆大的铜镜站在叶飞奴的面前,叶飞奴迟疑地睁开眼睛,果然在铜镜里,他的右脸上出现了一排墨字——酒后误军选配白狼城——九个蚕头燕尾方方正正的隶书倒也不甚难看。叶飞奴瞧完哈哈大笑,敢情这就是黥刑啊,这九个可以当书法展示的字挂在脸上也不影响自己冲锋杀敌啊!
七八个刑吏解开叶飞奴手脚上的铁链子,黔婴却“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叶飞奴一见愣住了,他不解地看着淳于缶,说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淳于缶把事情的经过一说,叶飞奴才明白,原来黥刺是很痛的,可是黔婴却非常有心,他在黥墨中加了曼陀铃汁液制成的麻药。黔婴早就有从军报国的心愿,今天巧遇叶飞奴,他非得跟叶飞奴到白狼城杀匈奴去不可。
叶飞奴一听,瞪圆了眼睛说道:“好小子,你瞪大眼睛看看我,叶飞奴屡立奇功,可最终还是被赐予黥刑,如果你将来遇到我这种有苦说不出的情况,你要发誓说不后悔,我就带你走!”
黔婴望着叶飞奴黥着字的右颊,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指天发誓。他就跟着叶飞奴来到了白狼城。叶飞奴从一个百夫长重新做起,三年后,他又成了李广将军帐前的先锋官,黔婴虽然武功不高,可是临战屡有奇谋,便成了叶飞奴身边最得力的副将。
李广将军年事已高,在与黑鹿王的一次大战中引弓吐血,没有办法,只得回京城疗伤。在未央宫中,李广保举了叶飞奴,也只有能征惯战的叶飞奴才能担当得起白狼关的大帅之职。刘彻点了点头,宣叶飞奴进京授符拜帅。
叶飞奴把白狼关的事安排了一下,领着黔婴回到了长安,可是宰相丙吉不忘旧怨,向刘彻奏了一本,原来大汉朝有规定,受了黥刑的人不可以上殿面君,更不可以为一军之帅,脸上带着黥刑的墨字与匈奴人对战,这明明就是说大汉朝没有能人啊!
刘彻一听丙吉这么一说,也愣住了,大汉的刑典上确实有这么一说。这消息被李广将军告诉了叶飞奴,叶飞奴听完直气得连声怪叫,要知道白狼关战事吃紧,真要是因为那一行黥字他不能主帅白狼关,而导致大汉的兵将受损,他可真的百死也难辞其咎了。
黔婴听完一眨眼睛,对急得直转的李广和叶飞奴二人说道:“我师傅是施用黥刑的高手,他难道就没有办法将叶将军脸上的墨字去掉吗?”
去掉黥在脸上的墨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李广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命人把淳于缶找到了未央宫前。淳于缶听完,沉吟不语。叶飞奴抓住了他的一条胳膊大叫道:“淳于老弟,哥哥这不是在为我自己求你,我这是在为大汉朝的黎民百姓求你啊!”
淳于缶一跺脚说道:“我可以用换肤大法去掉墨字,不过这得皇上同意才行!”李广将军一听淳于缶真有办法去掉叶飞奴脸上的墨字,三步并做两步跑进了未央宫中,跟刘彻一说,刘彻也愣住了,要知道黥刑用的墨可不是一般的墨,那叫透骨墨,墨迹不仅穿皮透肉,而且深度直达到了骨头中,即便用尖刀把表皮割去,骨头中的墨痕还是会清晰地透映出来。他虽然传旨同意,可是对淳于缶能否去掉黥刑的墨痕还是充满了怀疑。
叶飞奴被淳于缶带到刑监司施用换肤大法去了,两天后,叶飞奴再一次上殿,文武百官们都愣住了,这淳于缶的换肤大法太神奇了,叶飞奴右脸上原来受了黥刑的皮肤竟丝毫也没有黥字的痕迹了。只是那块新换的皮肤显得特别的白!
叶飞奴挂了北路汉军的大帅,和中路大帅卫青,西路大帅霍去病一起,就好像三根利箭,向匈奴射了过去。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随即展开了。得到卫青和霍去病两路汉军斩将举旗的消息,叶飞奴率领北路军更不怠慢,以黔婴为先锋的汉军在一天之内,就向匈奴的日落沙城前推了一百里。把黑鹿王的长公主丹珠率领的匈奴军队杀得连连后退。
旗开得胜的黔婴一见天色已晚,命令手下人安营扎寨,没想到睡到半夜,寒风四起,丹珠公主领着肩扛干草的匈奴兵摸了上来,等站岗的汉军将士发觉,丹珠公主命令一声“点火”。数不清着的柴草像一个个火球般投进了汉军的大营,汉军的大营立刻成了人间的炼狱。匈奴兵大胜一场,黔婴也成了丹珠公主的俘虏。
丹珠公主把黔婴俘虏后,极为看中他行军打仗的才华,对他软硬兼施,最后将一把雪亮的钢刀架到了黔婴的脖子上,咬着银牙说道:“你是同意做我的驸马,还是想叫我一刀刀地切碎你喂狼?”望着貌美如花的丹珠公主,黔婴叛变了,他到白狼关从军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能当上黑鹿王的驸马,他人生追求的目标就算实现了啊!
叶飞奴一听黔婴叛变,气得“嗷嗷”大叫,领着手下的汉军不要命地拼杀,激战两天,终于拿下了日落沙城。黑鹿王领着女儿和黔婴正要逃走,叶飞奴一箭射来,正中黔婴的坐骑。黔婴掉下马来,被叶飞奴亲手绑了起来。
经过一个月的大战,匈奴国基本上已经被扫平。叶飞奴回京向刘彻交令,刘彻重重封赏了叶飞奴,叶飞奴把黔婴投敌叛国的事情一说,刘彻勃然大怒,正要传旨下令把黔婴处以极刑,没想到未央宫外一阵大乱,竟来了三个偷偷混进长安的匈奴使者。
丹珠一见自己的驸马被押回了京城,知道黔婴必定难逃活命,命令手下绕过白狼城,抓回去8000多名大汉的边民,并扬言,谁要敢动黔婴一根毫毛,那8000多名大汉的边民一个也别想活着。
刘彻气得几乎吐血。叶飞奴看着黔婴洋洋得意的样子,气得一脚踢了过去,口中骂道:“可耻的叛徒,我现在就杀了你!”叶飞奴伸出两只手就要去掐黔婴的脖子,刘彻急忙命侍卫把叶飞奴抱住!8000条人命啊,黔婴再该杀,也不能拿8000多活生生的人命开玩笑啊。
刘彻眼珠一转,命令禁卫军把黔婴押到了刑监司,要淳于缶在黔婴脸上刺上叛国投敌的三大罪状,然后再把他放回匈奴人的日落沙城。
黔婴被铁链拴在刑架之上,他望着拿着黥针一步步走近的淳于缶,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哭诉道:“师傅,您无儿无女,一辈子就收了我这一个徒弟,可我还替您丢脸,师傅您要相信我,我投降,纯属是被匈奴人给逼的啊,他们要拿刀把我切碎了喂狼,他们杀了我,我就没法在您面前尽孝了!”
淳于缶怒吼一声道:“哭什么,难道你叛变还有道理了?”黔婴止住了哭声,低声说道:“师傅,求求您不要用透骨墨给我黥面!”
淳于缶听完一愣,说道:‘你都知道什么?”
黔婴嘻嘻地一阵奸笑,说道:“我知道师傅给叶飞奴大帅黥面时用的不是透骨墨,而是可以用独角龟口涎去掉黥痕的乌鱼血,您这可是犯了欺君的大罪啊⋯⋯”
淳于缶也没想到这貌似忠厚的黔婴城府竟如此之深,他冷冷地说道:“记住,我不是你的师傅,你是尊贵的匈奴国的驸马!为了8000多大汉的子民,我会用乌鱼的血给你黥面的!”
淳于缶当年给叶飞奴黥面用的就不是透骨墨,而是乌鱼血,这种产于长安城外洛水的乌鱼鱼血和透骨墨的颜色是一样的,可是这种乌鱼却有一怕。那就是它的天敌独角龟的口涎,独角龟的口涎能把乌黑的鱼血化成透明的颜色。根本没有什么换肤大法,淳于缶在给叶飞奴脸上去黥痕的时候,抹的就是这种独角龟的口涎。
淳于缶和黔婴商定,只要他回到日落沙城,放回那8000名大汉的边民,淳于缶就会派人送上那只极为珍贵的独角龟。黔婴点头同意,脸上被刺上“临阵叛变,罪大恶极”八个墨字后,随着那三名匈奴使者回到了日落沙城。丹珠公主放回那8000名大汉的边民后,淳于缶派人送来了独角龟,等黔婴往脸上一抹独角龟的口涎,没想接触到独角龟口涎的皮肤竟高高地肿了起来,没过三天便发黑溃烂,脸上的肌肉竟一条条地往下脱落。10天后,叛国投敌的黔婴在哀嚎中气绝身亡了。
独角龟的口涎能化解乌鱼的血不假,但那得用母独角龟的口涎化解公乌鱼的血,用公独角龟的口涎化解母乌鱼的血,反过来用,那可就是烂肌腐骨的毒药啊!
一心为国的叶飞奴,哪怕是他喝酒贪杯、误军误事,不管是皇帝还是老百姓都会原谅他。但黔婴却不同,他叛国了,一旦叛国,不仅没了脸皮,丢了性命,就是死后,那也得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选自《民间故事》20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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