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遇
嘉庆年间,德州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泥水地缓行。突然拉车的马跌倒了,还被车架压断了后腿。车篷内坐着的女子掀起车帘,无可奈何地看着车夫踢骂牲口。就在这时,从后面跑来一匹白马,马上的男子很是气宇不凡。眼看白马就要飞驰而过,马上的男子瞥到车内的女子,只觉心魄一荡,当即一扯缰绳停了下来。男子问明情况后,让车夫用自己的马来拉车,自己则挨着车夫坐在车辕上。车夫连声道谢。
男子自称王承业,他问车夫道:“这样泥的路,你急着到哪里去?”车夫苦笑:“到德州去,当差不自由,除非天上下刀子地上流铁水,不然不能误了主子交代的事。”王承业又问:“车上是哪家女眷?”车夫摇头说不知道。
前面不远就有一个小镇,进了镇,车夫赶紧找了一家住宿的客栈,千恩万谢还了王承业的马。王承业见那女子从车篷里下来,身段娉婷袅娜得没有骨头似的,脸上泛着瓷光似的白。女子回眸看了王承业一眼,眼中笑意盈溢,美色尽呈,王承业顿时再挪不开脚步,恍恍惚惚跟店小二说:“我也在这儿住下了。”
就在此时,一个络腮胡子驱马快速靠近马车,突然弯腰提起刚刚下车的女子,拨马就走,另有一名大汉追随在后翼护。原来,这是两个正在店内喝酒的土匪头子,他们见车上下来一名绝色美女,立时动了歹念。
事发突然,车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王承业已经上马急追了出去,眼看逼近,断后的大汉回身一刀,王承业闪身避过,就势抓住大汉的手腕使劲一扯,大汉就给他扯落马下。王承业也不理会,继续纵马驰追,超过前面的络腮胡子,横马一堵,那人就走投无路了。络腮胡子见势不妙,抱拳道:“请问好汉大名,能否交个朋友?”王承业厉声说:“我王承业怎能和你这等歹人交朋友,把人放下!”那人大惊:“难道你就是新科武状元王承业?”王承业大笑:“正是本人,德州王承业。”那人慌忙放下女子,说:“多有得罪!”招呼上同伴一溜烟跑了。
王承业将女子抱到马上,拥载而回,耳鬓厮磨间,王承业只闻暖香馥郁,这香气让他心旌飘摇不能自持:“你叫什么名字?”女子虽然经历了刚才的惊险,但并不害怕:“复姓独孤,名字依依。”
回到小店,天色已晚,王承业担心贼人再来,搬了椅子,在独孤依依的房门口整夜守卫。房间内的独孤依依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几次到门口看视,天快亮时见王承业垂首睡在椅上,就拿出自己的外衣给他轻轻披上,并在灯下长久地注视着王承业那张俊朗的脸⋯⋯
第二天,在王承业一路护送下,当天下午马车就进了德州城,车夫谢过王承业就赶车自去了。独孤依依虽然没说话,却一直掀着车帘目视着王承业。王承业呆立远望,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
再相逢
德州最显赫的将军府门前停了两乘轿子。从一乘轿子上下来一人,给门子递上名帖。很快,有人从府里出来将两乘轿子引领进去。
轿子在大将军王占本卧室门口落下。这王占本乃是清朝第一武士,因为功勋卓著,被任以大将军之职。此人练就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功夫,不畏刀枪,很得嘉庆帝的青睐。
轿中下来那人是王占本手下一名参将,他进到屋内,见到王占本,说:“大人,人我给您送来了,是绝对的妙品啊!”王占本笑说:“耳听为虚,待我亲自验看。”说着跨步出门。
那名参将招呼一声,轿内的女子袅袅下轿。王占本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面前的女子还是让他愣了一下:太美了!
“独孤依依!”忽然有人大叫了一声。王占本生气地循声看去,想看看是谁这么放肆,却看见儿子王承业正站在边上。
原来这王占本是王承业的父亲。王占本专横跋扈,妻子苗氏却生性懦弱,平日在家只管吃斋念佛。前几天王承业外出访友,因为惦记母亲的五十寿诞,所以不顾路途泥泞往回赶,途中遇到独孤依依。
适才王承业在庵堂里陪伴母亲,打算出来给母亲拿些点心,不想正好看到了独孤依依。
现在轮到王占本奇怪了:“你们认识?”王承业说:“路上见过,她怎么到我们家来了?”王占本毕竟老于世故:“她是我一个义弟的女儿,家遭变故,来投奔我的。”
独孤依依遂以王占本义侄女的身份在将军府安置下来。王承业高兴极了,有事没事总往独孤依依房里跑,这情形给王占本看在眼里,心想:“他倒和老子争起女人了。”奇怪的是王承业每次去,独孤依依的态度都很冷漠。一天,王承业又去看她,竟然看见父亲也在,两人言谈甚欢,独孤依依笑得极其媚惑人心,但一看到王承业,她的笑就瞬时消失了。王占本跟王承业说:“你来得正好,陪依依说说话吧。”说完起身离去。
王承业看依依垂首坐着,脸上的表情像一泓死水,不无醋意地问:“刚才还有说有笑,怎么见了我就不发一言了?”依依的眉尖动了动,嘴角若有若无地苦笑了一下。王承业很仔细地看了看她瓷白的脸色,小心地问:“你是不喜欢我吧,所以看见我就不高兴?那你是喜欢我父亲了?”依依干脆抿紧了嘴唇,不再有任何表情。
王承业只得伤心而又没趣地走出来,却看到王占本站在外面,等他似的。王占本把王承业叫过来,犹豫一下,说:“依依这样住在府上,终是无名无分的事,她愿意做我的二房,以后你也该知道大小了。”王承业脱口而出:“你不是威逼她的吧?”王占本哼了一声:“你自己问她去。”拂袖走开。
王承业返身奔回,独孤依依垂首端坐的姿态没有丝毫改变。王承业急切地问她:“你真的要做我父亲的二房?如果这是你走投无路的选择,我这就带你离开将军府,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独孤依依缓缓抬起头,直直地看着王承业:“我是自愿的。”王承业急了:“这不是你的真心话。”独孤依依不再说话,但她的目光很决绝。
难再续
在王占本的喜宴上,王承业喝得烂醉如泥。独孤依依成了王占本的二太太后,王占本对她千宠百爱,奇怪的是自此王占本的脸色一天白过一天,精神也日渐萎靡,却依旧贪恋独孤依依。
一天,将军府里来了一个鹤发鸡皮拄着手杖的老婆婆,说是独孤依依的奶奶,独孤依依和她在一起呆了半天。老婆婆走后,独孤依依对王承业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再见王承业时就不再冷若冰霜了。
这天晚上,王承业正郁闷地在卧室里看书,忽然听到低低的敲门声。他起身开门,门外闪进独孤依依。王承业十分意外地问:“你怎么来了?”独孤依依轻笑说:“我怎么就不能来呢,你不是一直想着我吗?”
灯光下的独孤依依媚艳逼目暗香袭人,王承业不由心意恍惚,但仍强自稳住心神:“你已经是我父亲的二太太了。”独孤依依上前一步:“那又怎样呢?”王承业越发神思迷乱,无法自制地抱住独孤依依。独孤依依褪去衣衫,露出如雪肌肤,王承业手抚处只觉黏腻吸人,让他有种别样的销魂感觉,不禁梦呓般说:“让我带你永远离开将军府吧,去过人过的生活。”听了这话,独孤依依的身子颤了一下,迅速穿好衣服,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外。
王占本的脸色越来越白,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医生都说是血亏之症,却不知病因何在。有一个医生在给王占本检查身体时,惊奇地发现王占本的身上有许多极其细微的出血点。这让王承业产生了深深的疑问,他想到了自己博闻的师父⋯⋯
王占本死后,那个鹤发鸡皮的老婆婆再次来到将军府。王承业酒饭招待老婆婆。席间,王承业和老婆婆说起江湖旧话:“像前辈这样的年纪应该听闻甚广,可知鹿邑白莲教的女教首樊清清?”老婆婆怔了怔:“她十年前不是被你父亲剿灭了吗?”
王承业笑说:“据说那樊清清功夫了得,她的丈夫李明松是副教首,后来白莲教被作为异端邪教剿灭时,李明松被时任清军总兵的我父斩首,樊清清却单刀独马杀出重围,自此销匿行踪。传闻她会许多奇术,其中最诡异的是竭血术。据说修炼竭血术的多为容貌娇艳的女子,她们被年复一年地浸泡在特制的药液中,直至肌肤黏腻吸人,再由师父传授能吸人血液的内功,当她们和人的肌肤亲密接触时,就会从对方的毛孔中吸出鲜血转入自体。”独孤依依听得脸色发白。老婆婆勉强笑说:“这竭血术不过是江湖上的讹传罢了。”
王承业盯视着她:“不瞒你说,我师父曾是樊清清的旧部。”老婆婆一惊:“你师父是谁?”王承业:“朱小桥,他告诉我樊清清再改头换面也无法遮掩住她右手小指断去的缺损。”老婆婆不自觉地看看她缺失了小指的右手。王承业厉喝一声:“樊清清!”老婆婆突然大笑:“你倒明察秋毫,可惜太晚了,依依,我们走。”拉了依依疾步往外走。
王承业伸手从桌下取出早备在那儿的强弓,只一箭就将樊清清射倒在地。独孤依依大叫:“师父!”樊清清竭力一按手杖的杖头,一束毒针自杖头激射向王承业,独孤依依抢身挡在王承业前面,毒针尽射入她的体内。
王承业抱起独孤依依,独孤依依凄然笑道:“好想和你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版》2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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