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先生是洪武十五年过世的吧?”杜郁非问。
“你记性倒好,的确是那一年。那一年是壬戌年,大明收复云南。那时候我和崔炭拜入师门已有十年。师父在那一年,云游福建,救了几个山贼。却被山贼杀死在道边……我和崔炭一起,千里迢迢从江南赶来福建收尸……后来就都定居在泉州府。”
杜郁非道:“这是我父亲办的案子,大约三个月后,我父亲在泉州城郊抓获了那三个山贼,其中两个在拘捕时就地正法。”
“是的……这也是我愿意向你说这个案子的原因。尽管凶手被正法,但崔炭的人生亦发生了变化。他不再行医救人,不,应该说,他不再悬壶济世,而是对病人非常挑剔。他不救任何一个品行上有问题的人,他不惜耽误医治的时机,也要调查清楚对方的背景。久而久之,他的医馆开不下去了。后来,我和他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那你为何觉得泉州死神,会是他?”杜郁非问。
“因为在洪武二十五年,也就是恩师故去十年的时候,他忽然来到我的落英堂祭典恩师。之后,他喝醉了,在师父的灵位前忏悔。说自己这几年杀了很多人。最初是为了培育黑色曼陀罗花,这是地狱之花,有传言要人血浇灌才能生长开花。他鬼迷心窍,杀了一个他认为是恶人的人。但他由于心头有愧,所以给对方一个承诺,愿意为被杀的人,杀一个人。”
“为被害人,杀一个人?”杜郁非皱起眉头,“这算什么想法?”
“收割一人的性命,再为其除去一人了却恩怨,算作补偿。”颜青牛眼角又抖了抖,“但他用了那第一个死者的血,并没有培育出了黑色曼陀罗。所以他每次都会把受害人带回屋子,用活人的血养花。不知是真的杀了够多的人,还是巧合。在第十年的时候,黑色曼陀罗花真的被培育了出来。也就是这一年,他来祭拜恩师。”
“他有没有说杀的人是谁?”杜郁非问。
“就是那三个山贼之一,唯一没有被正法的。坐牢两年后,不知为何就被释放了。”
杜郁非努力回忆道:“那第三个人叫季鹏,他只是从犯,并没有杀人。司马先生的死和这个人没有直接关系。而且正是因为他,府衙刑部才第一时间抓到另外两人。”
“总之崔炭杀的第一个人是他。”
杜郁非道:“你当时没有报官?”
“当然没有,他是我的师弟。即便不是我的师弟,我们也是一起从刀山火海滚过来的兄弟。他那一身的伤有不少都是为了我受的。我怎么可能去检举他?而且,他当时放弃了本地的住所,北上回了江南。人都跑了,我又检举什么?你可以因为我知情不报抓我见官,我反正一把年纪死在哪里都一样的。”颜青牛说到这里,眼里满是血丝,“你手里的这株黑色曼陀罗,就是那一年他留给我的临别礼物。他和我最初走的是一条路,悬壶济世。后来我们过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为何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明白。”
杜郁非道:“你为何认为他已经死了?”
颜青牛苦着脸道:“师父二十年祭典,他托人送了礼物回来,三十年祭典时也有。但四十年时,却没有。他是一个对礼数很执着的人。他一定是死了。否则不会缺了礼数。而且……你说他一直在泉州作案,但我不觉得他还在泉州,如果他在德化,我会知道……我一定会知道。”
“他有子嗣吗?成过家吗?”杜郁非又问。
“没有,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独来独往。”
杜郁非不由沉默,颜青牛的这种感觉或许很玄,但的确不失为一种可能,人和人之间就是有那种无法言传,但却一定存在的羁绊。
“他在泉州的老房子在哪里?”杜郁非诚恳地问道。
“德化,沧海巷,现在的房子主人是个武威镖局的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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