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赴刑部喊冤
罗清云年过五旬,三代为商,几经沉浮,才成为松滋县的首富,可见其决非等闲之辈。就在圣上改判充军三千里御批下来之初,他就料定钟祖顺是不会对加判甘心就范的。后来满县传闻,说钟吴氏到省城按察使衙门喊冤去了,他就作好了应对的准备。果然,不久后,程式冲便派人将他囚赴武昌。他的夫人罗李氏就随囚车同行,在武昌租店住下,随时了解案情进展。从衙门打听到按察使程式冲要改判罗清云充军三千里时,罗李氏马上按其夫事先的嘱咐,带一干仆人,携材料进京告状了。
这回罗李氏上告的部门是刑部。
清时,刑部主管简称堂官。当时刑部的堂官,就是三品衔的左都御史蔡进阶。他刚接到湖北按察使程式冲的报告,报告称,松滋铳响命案的主犯乃是罗清云,罗犯案后买通佃户钟祖顺顶替,从而引导松滋县知县误判。同时附上了罗清云收买佃户的三亩地的地契与纹银三百两。
与这份按察使报告同时到达的还有松滋县知县徐永浩的一份文书,文书中,徐永浩坚称铳响命案的主犯仍是钟祖顺,并称按察使判决罗清云为主犯,是枉判。
正当蔡进阶为这两份针锋相对的报告为难时,罗李氏上门告状了。蔡进阶即刻升堂,当面听取罗李氏的告状。不料,他一看罗李氏递上的状子,一听罗李氏的诉告,头都大了。
据罗李氏称,铳响命案其实是一件持铳盗窃案。那天深夜,窃贼持铳潜入罗府后院金库,将张超一铳打死,随后打开门锁,席卷了大批金银,越墙而逃。天亮后,来罗府勘查被窃现场的知县徐永浩,看到墙高壁厚,现场也无法找到任何线索,当即大怒,说罗家是自盗欺人。多半是自家的账做不拢了,才做这种笼子欺骗官府与世人。随即,徐永浩又与罗清云秘密私谈,对罗清云说,我若按你故意设盗殃及无辜性命上报,我也不怕你不承认,光那七十二种刑罚就够你喝一壶了。但若按你的意思,我以盗窃案上报,按圣谕,我也要因此丢官。因此,咱们不妨商量个两全之策。你给些钱财,九牛拔一毛嘛,找个佃户顶杠,就说是值班时因怨起意,放铳吓人,不想误伤人命,我轻判他个一千里充军也就罢了。这样,这件麻烦事也就掩过去了。当然,下官为你效劳解灾,你是不能不有所表示的。
这样,被迫无奈的罗清云只好许诺钟祖顺三亩良田与纹银三百两,替他编了个顶许勇值班,与张超起冲突的故事自首顶罪;同时又封银一千两,送给徐永浩作谢仪。罗清云自家失盗,还要花钱免灾,着实是吃了个哑巴亏。可是世道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好在事情总算是了结了。谁知会起后面这许多变故呢?
听到这儿,蔡进阶的脑子里早已是一团乱麻。他当即宣布退堂,让罗李氏先找地方歇息等消息。
罗李氏呈上了罗家失窃总单,和钟祖顺领到钱地后给的收据,可谓证据确凿,蔡进阶早就看明白了。如今看来,这个铳响命案有三种说法:第一种是那个知县徐永浩坚持的,乃是钟祖顺误伤人命案;第二种是按察使程式冲坚持的,是罗清云借铳报复案;第三种就是眼下罗李氏所说的,不唯是一件盗窃命案,还带出了一件地方官持案要挟勒索案。
蔡进阶不是一个没良知、没能力的人,以他的经验判断,他觉得第三种可能性极大。现在吏治腐败,什么样的腐败招法都可能出现,他是有领教的,这岂是万岁爷的一道诏命就能万事大吉的?
但他只要一想到,是嘉庆亲笔将那一千里,改成了三千里,他一腔义愤就冷下来了。也就是说,皇帝已经钦定钟祖顺是主犯了,他若擅自重新调查,妄加改动,那可就是打皇帝的板子了,他一个三品官,能有这种能耐与胆量吗?就不怕吃不了兜着走?
反复思量后,蔡进阶就觉得最高明的招法,只能是将这铳响命案的三种说法及相关证据,一股脑儿交给圣上去处理,方是脱身的上策,就是圣上骂他无能,骂他尸位素餐,也比他揽下这个棘手的案子强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