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行,行行有传奇。背河,据说也是这三百六十行中的一行。
光绪年间,黄河岸边的风陵渡有个叫韩老六的背河汉。那时候的黄河,因为长年冲刷,河谷极宽,河水忽东忽西,在两岸河滩形成了汉河和一池一洼的积潭,当地有谚云:“黄河没底海没边,要过大河先过滩。”这些汉河与积潭水极浅,渡船根本不可能靠近。另外,有时看似浩渺的河水,实际上也很浅,常常是离岸边还有几十米,就不得不抛锚停船,让客人们自己趟水上岸,或从岸上趟水上船。男人好办,如果有娇弱的女客,就麻烦了。下船需要有人弯下腰。一趟趟背上岸,上船则要有人从岸上背到船上,这样,黄河岸边就有了一种特殊的职业——背河。
韩老六就是这众多背河汉中的一位。韩老六长相英俊,水性好,人品更是没的说,可这样一个优秀的小伙子却没有成家。有不少热心肠的人给韩老六提亲,都被韩老六婉言谢绝了。知情的人们都知道,韩老六早就有了心爱的姑娘。姑娘名叫瑶瑶,据说现在是风陵镇刘老爷的四太太。
刘老爷仗着兄弟当一任道台,就胡作非为,坏事做尽,老百姓恨透了他。去年,韩老六娶瑶瑶,在娶亲回来的路上,韩老六被打晕,瑶瑶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抢走了。后来,韩老六打听到,瑶瑶被刘老爷抢去做了四太太。韩老六曾经上门理论,刘老爷将府门大开让他寻找,结果连瑶瑶的影子也没看到。韩老六明知道瑶瑶被刘老爷藏起来了,却又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等待时机。
这天,韩老六和几个同行在等生意,突然,来了一个四十上下的
张铁嘴的眼睛扫了一圈,最后指着韩老六对大伙儿说,这些人里,只有韩老六命贵。众人听罢哈哈大笑,在他们眼里,韩老六最倒霉。韩老六自己也说,这些人中,只有他的命最不好。张铁嘴指着韩老六对大伙一笑:“你们都是肉眼凡胎,怎知贵人就在眼前?不出三天,便有大贵降临到韩老弟身上。”众人将信将疑,张铁嘴说:“我和大家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三年中,我过黄河,你们分文不取。如果我输了,我请大家去风陵镇上最好的酒馆连吃三天。”
韩老六对张铁嘴说:“先生,这次,您亏大发了,我一个穷背河的,怎么会有大贵临身呢?”张铁嘴说:“兄弟,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破的。不过,你按我交代的去做,不但大贵临身,瑶瑶也会回到你的身边,到时候,恐怕我还得跟着你借光哩!如果你想让瑶瑶回到你身边,必须得按我说的去做。”见韩老六将信将疑,张铁嘴附耳说出一番话来……
张铁嘴让韩老六准备好茨茹鲤鱼汤。他让韩老六在渡口搭个简易摊子,用他给他的方子做上一锅茨茹鲤鱼汤,到时必有贵客临门。韩老六直纳闷,这茨茹鲤鱼汤有什么妙处呢?不过,韩老六最信张铁嘴,就按他交代的去做了。众人虽然不明白张铁嘴的用意,倒是尝了个鲜饱。一连两天,也没见什么贵客临门。到了第三天中午,韩老六有些灰心了,正打算撤棚,忽见河中来了一条小船,因为河边水浅渡船靠不了岸,船上的汉子冲着韩老六摆手。张铁嘴冲韩老六使了个眼色,韩老六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韩老六脱得赤条条地下了水。原来,背河的汉子们有个规矩,干活时,就把身上脱得一丝不挂,把身上的所有物件都暴露给激越的河水和客人。此刻,其他的背河汉也想下水,但不知为什么,除了韩老六外,这两天他们大都上吐下泻,根本不能下水揽生意了,只好眼睁睁看着韩老六独揽这份生意。船上的客人中,有两个女子,面对韩老六赤身露体的样子,将脸调了过去。可此时要想安全到岸,只能让韩老六背到河岸。最后,领头的女客犹豫过后,终于同意让韩老六背她过去。韩老六让她的双膝跪在他的背上,两手紧紧抱着他的额头。女人答应了,踏上了韩老六的脊背。此时,河水在身下哗哗流,韩老六头朝下,宽阔黝黑的脊背如同一叶小舟般,缓缓在河水里移动。
韩老六背着女客来到岸边,女客忽闻棚里传来一股异香。女客问是什么香气,韩老六穿上衣服说:“这是我为客人们准备的茨茹鲤鱼汤,凡是被背的客人都必须喝上一碗,方能解除在河中的不适。要知道,黄河鲫鱼可是天下第一鲜呀!”女人随韩老六到棚中一看,锅中果真有散发着香气被炖得如乳汁一般的鱼汤。女客深深吸了一口,韩老六为女客舀了一碗端上,女客正要端起就喝,却被一旁的随从拦住,他示意韩老六自己先喝一碗。韩老六一愣,便将碗中的汤喝下,随从这才允许他给女客盛上一碗。女客接连喝了三碗,连说好汤。女客抹了抹嘴对身边的随从说:“小李子,这是我平生喝的最美的汤了。”
付了背河的脚钱,这些人走了。韩老六今天挣了十两银子,这是他自做背河生意以来,挣得最多的一次。众人拉着韩老六请客,对张铁嘴说,韩老六只是多挣了银子而已,哪儿有大贵降身呀?张铁嘴捋须笑道:“不是不到,时候未到,不出七日,定有人来请韩老六。如果不应,老朽说话算数,一定要请你们连喝三天酒。”张铁嘴说罢飘然而去。
大贵果然要降身
就在韩老六和众人差不多将张铁嘴这句话忘在脑后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骑快马,马上端坐一个官差,来到渡口问谁是韩老六。韩老六报上名姓,官差说:“韩老六,府台大人有请到衙中当差。”
韩老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官差将一套官衣扔到他手里时,他才相信这是真的。这个张铁嘴,真是神仙!在众人羡慕的眼神里,韩老六换上官衣跟着官差来到了西安城。到了抚台的府中,韩老六才知道,自己被安排在后厨任大师傅,连抚台大人的面他都没见着,只每天做一回他拿手的那道茨茹鲤鱼汤。韩老六想起了那位他背过的女客,难道,这一切和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