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正午日光正毒,一行人便沿路觅了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在树荫下歇息。
叶弦靠着树干喝水,已经不止一次地感觉到,某道赤裸裸的目光正追随着自己,便转了个方向,以背挡去某人不知恬耻的注视。
秦繁繁也不在意,干脆跑到他跟前,拿出揣在怀里的绿豆糕献给他,但被他假笑着拒绝了:“叶某素不喜甜食。”
没想到她的双眼却是一亮:“我有个朋友,也最讨厌这些糕糕点点,巧的是,连长相都和叶公子十分相似……不知叶公子,见我的时候……可有似曾相识之感?”
叶弦双眼微眯,继续假笑着摇了摇头。
只听秦繁繁接着又说:“不过我和那位朋友结过怨,就算他现在不肯认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世事无常,眨眼就连时空都变换无常,何必拘泥于过去的一些小恩小怨。叶公子你说是不是?”
其实她也不能断定他就是她所猜的那个人,当初叶弦上门托镖的时候,她看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用现在所拥有的武艺打得他满地找牙!可静下心来想想,又觉得如果那家伙真的倒霉得和自己一起穿越了,也不失为喜事一件,起码,你叫句“shit”也有人知道你在骂什么。
秦繁繁的话,叶弦似乎是听明白了,又似乎没有,他什么都不说,表情始终似笑非笑。
微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叶弦的耳朵动了动,忽然抬头向秦繁繁身后看去,只是不动声色的一眼,随即便低头若无其事地拧水囊盖子。
秦繁繁依旧直直地盯着他看,心里想着:就连这对人爱理不理的德行,都和那家伙如出一辙啊……
过了一会儿,风声静了,秦繁繁才忽然听出近处空气中的异响,心下一惊,连忙扑向叶弦,却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走到安全处,正欣赏着别处的风景。她心里忽然一酸,想侧身再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飞镖直直地钉入她的左肩,秦繁繁吃痛,闷哼了一声跪倒在地。
一行人里只有秦繁繁是女的,她虽比一般闺中之女豪气,却也不愿身子随便叫人瞧了去,她咬着牙亲自将肩头的飞镖拔去,隔着衣服在伤处洒了些金疮药,就算处理完毕。
叶弦捡起被她丢在地上的镖器看了一眼,随即笑道:“无毒,姑娘甚幸。”
秦繁繁难掩怨怼,瞪着他冷声说:“方才叶公子忽然抬头向我望了一眼,原来是早洞悉了这杀机。”如果这飞镖射中的是致命的地方,或者镖上带毒,她的小命估计就到此为止了。她没想到,他竟会见死不救,真是狠心。
闻言,叶弦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加灿烂了:“姑娘可是在怪我没有及时提醒?姑娘可别忘了,姑娘是被请来护送在下的,若是姑娘真在护镖过程中遭遇不测,也算尽了职责。再者,我若提醒了姑娘,又怎知姑娘是否真有保护在下的真本事?于情于理,还望姑娘莫怪。”几句话,近乎绝情地将责任都推得干干净净,顺便还嘲讽了一番她“技艺不精”。
秦繁繁的脸上青白交错,她深吸了口气,慢慢直起身子:“叶公子所言极是,怪我技艺不精,依我看,以叶公子的功力,繁繁所谓的保护也只是拖累公子,不如就此解除交易。”说着,她从怀里掏出银票递还给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小姐……”随行的镖师意欲跟上,却遭秦繁繁一声暴吼:“别跟着我!”
讪讪地止了脚步,镖师们面面相觑,仿佛在互相问:你有没有看见大小姐……好像在哭?
贰
雷声轰鸣过后,大雨便滂沱而至。
秦繁繁好不容易找了座破庙躲进去,全身已经湿透。她浑身发抖地找火折子生火,却怎么都找不到,这才想起来平日里这些事都是那些属下干的,可现在那些人全让她吼停在半路了。
秦繁繁抱着瑟瑟发抖的身体缩在角落,想到白天叶弦那副不在意她生死的样子,心里就憋得慌。她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那叶弦未必就是那家伙,只是凑巧长得一样而已,她怎么就在乎成这样……还把那么大额度的银票都还了回去,要是让老爹知道,非骂死她不可。
东想西想的,意识渐渐变得有些模糊,她只觉得身子冷,梦里自己身处冰窖,却不得其门而出。
场景转换,忽然跳回二十一世纪,她在瑟瑟寒冬等他走到跟前,只为了跟他说一句“我们离婚吧”,以维持最后的骄傲。可当他真的来到眼前时,她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扑进他的怀里大哭。
身体连同梦境一并颤抖起来,她只觉得自己像被置于烈焰中,几乎被灼成灰烬,她无意识地撕扯着衣襟,嘴里喃喃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沈筌……沈筌……”仿佛只要这样呼唤着,他就会来到自己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