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家有个两岁的男孩,那么用我儿子的话说是:“哦,太好了!”而身为此人的妈妈,我最经常的感受却是:“Oh,no!”这个活跃的无政府主义者经常打断你美好的计划,搅乱你严谨的生活。
这个人物,在中外教育史上早有个响亮的名字叫“terrible two”,而其本人却过着自由随性的日子。他一高兴就把自己红色的大跳跳球“扑通”一声扔进放好洗澡水的澡盆里,那个大球比他本人还大,优哉游哉地占据了他沐浴的位置,小人高兴地想:“替我洗澡吧!”而一生气,这位小弟又会把积木块统统扔到地上,只因为其中的一块不能放进他设想的窟窿里;或是在全家聚餐的时候,突然间灵感迸发,拿自己的勺子猛砸自己的碗,拿上爸爸喝酒的玻璃杯,就像敲鼓之人偶尔打一下镲似的,随后扯着脖子大唱:“大大的大鼓咚咚咚,小小的小鼓咚咚咚,我们一起来打鼓,预——备——起——”令你瞠目结舌又忍俊不禁。此人偏具有难得的自省精神,在你几乎无法忍受时,他会歪着脑袋天真地问:“我能吃这个吗?”“睡觉前能吃零食吗?”
其实任何答案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他的日子是惬意自然的。早晨,他赖在床上看被风吹动的树叶,随手捏一玉米片,跷起二郎腿,像个真正的富人一样同时将美景、美味与时间挥霍;他走在街上,看见一旁的饭庄,小腿儿一迈就进去了,还自言自语道:“进这个地方看一看吧。”引得后面提心吊胆怕人说的妈妈像撵鸭子似的,一边跟着一边叨叨:“这里是吃饭的地方,妈妈带你去超市好吗?”可一旦上超市成了瘾也是相当难办的,偶尔一次小人儿过超市门而不入,妈妈正窃喜呢,这主儿突然一个急转身,非常清晰地说:“我差点忘了去商店。”妈妈几乎晕过去,“这是一个刚满两岁的小孩儿说的话吗?”最神奇的事情发生在半梦半醒的临睡前,此人将小肉丫丫伸到了爸爸脸上,觉得那里的胡子按摩起来异常舒服,蹭了蹭,就将大脚指头塞进了爸爸的鼻孔(爸爸鼻孔够大),“咦,这里有一个洞”,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一个下踢腿,另一只脚哐噔一下砸爸爸身上,爸爸晕菜。
他的生活是亲昵纠缠的。如果吃饭的时候有鱼,他会稚气地说:“妈妈快择刺吧!”而一旦几块鱼下肚,此人就开始手拿妈妈择下来的刺,一边说着“扎妈妈吧”,一边还真扎,弄得妈妈躲没处躲藏没处藏。妈妈就说:“还是扎你自己吧。”小人儿就是不从,进而把鱼刺别到妈妈头上当发卡,趁妈妈大叫的空儿,嘎嘎地笑;要不就是拿一张大油嘴抱着妈妈猛亲,妈妈冒着脸上长癣的危险还不得不强颜欢笑,或是拿刚刚抓完肉皮冻的小手,“叭”一下拍在你的肩膀上,给你制造出本季最流行之不对称肩膀家居服,要不就是拍在姥爷整齐光亮的秃脑壳上,改变老人家多年不变的炫酷发型……
这个活跃的无政府主义者,以其超凡的想象力、不同寻常的出牌方式挑战你多年形成的思维定式。你能怎样呢?武力解决吗?还是荣誉诱降?抑或耍脸色?严正声明?所有这些在一个宏观上拥有盲目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情商极高,微观上态度超好、嘴超甜、承认错误极其恳切、行为举止超级倔强的两岁小人儿身上,竟然都全无意义。你不得不感慨:国法好定,家规难立呀!常常你在晚上临睡前伸直双腿长出一口气:“终于结束了。”而早晨醒来又在上班的路上陷于对昨日混乱的无尽回味中,你偷笑、你幸福、你无法自拔,你宁愿自己就是那个真实、活跃、浪漫的无政府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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