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兴海
年我当代课教师的时候,因为离家远些所以在学校食堂吃饭。每到中午放了学,尚校长就朝老师们念叨,“豆腐皮、花生仁,一天一回儿。”老师们就很不情愿地凑钱买豆腐皮、花生仁喝酒。时间长了,一个月只挣二、三十块钱扯家带口的老师们一听到校长的念叨,就赶紧骑车子回家,不再怕路远。
紧靠学校是一家卖豆腐皮的,主人姓侯,我们都称他老侯。我们的豆腐皮都是从他那里拿,记账,一年算一回账。老侯爱喝酒,还每喝必醉,暗地里我们叫他“醉猴”。校长中午常到老侯家对老侯说:“拿二斤豆腐皮。”
老侯就称出豆腐皮。
尚校长再说:“走,喝酒去!”
老侯说:“一会儿,我记上账。”
尚校长拉住他:“回来记,回来记。”
老侯就跟着尚校长喝酒了。等喝完酒,老侯就醉了,就把记账的事忘到脑后,年终算账时总有几百斤豆腐皮的亏空。
有人请尚校长喝酒,尚校长喜欢带上老侯。一次在回来的路上,醉了的老侯说,“方便方便。”尚校长还有副校长几个人就停下自行车到路旁的小树边方便。方便完,尚校长几个走出好远了也不见老侯跟上来。尚校长对副校长说,“看看老侯怎么还没上来呀?”
副校长返回去看老侯,老侯正着急呢,一个劲地说:“拽我干么!拽我干么!”
副校长过去一看,老侯的腰带跟一棵小树绑在了一起,他正努力地挣脱。
那一年老侯家准备盖房子,临打土坯的时候,老婆用地瓜干换了8斤酒。老婆知道老侯馋酒,就把酒藏在一个很严密的地方。老侯知道老婆换酒了,就到处找酒喝。他翻箱倒柜,找遍了各个屋子,最终在粮囤的粮食里面摸到了酒。他隔一时从粮食里拔出一瓶喝两口,隔一时从粮食里拔出喝两口。
找人打坯的这天到了,老婆找不到老侯了。她自己忙里忙外,把人找齐,把一桌子的菜整好就等开席了。她走到里屋掀开粮囤,从粮食里抽出一瓶,一看是空的。再抽出一瓶,还是空的。8瓶酒都抽出来,8瓶酒都是空的了。她当时就晕在地上。十来个打坯的人酒没喝成,乱乱腾腾找开了老侯。一帮人最终在东屋的一堆草窝里找到了老侯,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一天中午,尚校长在伙房里刚把一根骨头的肉啃干净,看到老侯来玩了,赶紧把骨头扔进锅里。等老侯走近了,尚校长有几分神秘地招呼老侯:“过来!过来!”
尚校长把那块无肉的骨头从锅里捞上来递给老侯。老侯在雾蒙蒙的小屋里啃着骨头感激地对尚校长说:“还是兄弟好啊!还是兄弟好啊!”
尚校长说:“中午别走啦,在这里喝酒。”
老侯就答应下来。
老师们喝酒没那么正规,几个人在伙房里围着大案板坐一圈,一人一份的属于个人的菜碗放在边上,凑钱买的属于公共的菜放在中间。酒是几毛钱一斤的散酒,喝酒用茶碗你一口他一口地轮着喝。轮到谁那里,喝多喝少能听出来,喝少了发出的是“滋儿滋儿”声;喝多的在嘴上不出声,咽的时候能听到嗓子那里“咕咚”一声。老侯贪口,一轮到他就“咕咚”半茶碗。那天中午喝的时间长,又有校长逗着他玩,老侯喝大醉了。散场之后,老侯站立不稳,手扶着墙想回家,但手不敢离开墙,就那么围着三间伙房转。转到前,转到后。转一会,“哇”吐一口,转一会,“哇”吐一口。学校的小狗跟着他,他吐一洼,小狗吃一洼,他吐一洼,小狗吃一洼,一会儿小狗竟无力地往墙根上一靠醉倒了。
王兴海,男,山东省禹城市人。在《山东文学》《大众日报》《联合日报》《当代小说》《羊城晚报》《故事家》等多家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故事、杂文等100余篇。《一壶茶》《阉匠》被《小小说选刊》选用,并收入《中国微型作品精品库》。《一壶茶》还被编入《中国当代小小说排行榜》《小小说选刊佳作鉴赏》。主要作品有《小巷人家》《丧事》《家事》《一九九一年的麦》等。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