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月亮(2)

时间:2014-11-14 10:24:54 

古今文人中,我的四川老乡李白可能是描写月亮最频繁的诗人。在李白的笔下,天上的月亮既是可以与他共饮一杯的伙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也是当他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时依依送别的亲人(峨嵋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其实,在李白诗意的月亮里,最令我觉得低徊的,当数那首《子夜吴歌》:“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在月色美好的夜晚,长安的妇女们在洗衣服,当她们看到已经远到边关服役的丈夫的衣服时,这些被思念煎熬的女子,发出了心底的渴望:“何时平胡虐,良人罢远征?”

可能正是月亮的至阴至柔,中国文人才把它和亲人、故乡,以及渺不可知的未来联系在了一起。纵使生性豪放豁达的苏东坡,当他在大醉的夜晚看见天上的皎皎月轮时,也不禁要想起远方的兄弟,并发出了一千年来中国人最美好的祝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只要我们平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相隔千山万水,也可以共享月亮带给我们的幸福。然而,当思念的对象不是活在世上的兄弟,而是已化为萤火与腐质殖的亡妻时,月亮带给苏东坡乃至千百年来的读者的,则是一种无法抵御的寒冷与辛酸:“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月亮带来怀念、回忆和对人生的抚摸的同时,也会带来另一种迥然不同的滋味,那滋味,在有着诗佛之称的王维那里体现得淋漓尽致,那就是月亮的宁静与恬然:“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夜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安坐于静谧的竹林,一边弹琴,一边长啸,夜已深,一轮明月透过竹梢把它清冷的光辉筛得满地都是。这样的境界,虽然有可能稍阴寂,却有一种得享自然与人生的大自在,所谓“与宇宙万物为友,以人间哀乐为怀”,大抵亦如是也。

唐朝人张若虚算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个异数,他只留下了一首诗,这是一首以月亮为歌咏对象的诗,他就因这一首诗而孤篇盖全唐。这就是《春江花月夜》。春、江、花、月、夜,五枚性灵的汉字,五种景象的奇妙组合,传递的却是最中国最古典的烂漫与风雅。在这首长诗里,诗人观察到的月亮是永恒的,而人生却是短暂的,“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与月亮相比,百年若寄的人生不过白驹过隙,人间的悲欢离合在永恒的宇宙面前如此渺小,而鸡虫之争的得失,更显荒唐可笑。然而,反其意,也许正是自然的永恒与人生的短暂,才叫我们更加珍爱生命,珍爱去日苦多的光阴:不论光阴带来的是幸福还是痛苦,快乐还是伤痛,光阴属于我们都只有一次。如同那位希腊大哲指出的一样:“人不可能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同理,人也不可能第二次看到相同的月亮。

自从跻身都市,月亮就像故乡的菜地一样远了,远得只余下一些记忆的残枝败叶。关于月亮的温馨点滴,我犹记得,儿时,随父母到亲戚家吃完饭回家,同院的人早已熟睡,我们坐在晒场前的芍药花前乘凉,习习晚风吹来就要成熟的水稻的清香,芍药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动,抬头,能看到月亮里吴刚永远砍不倒的那棵桫椤树。忽然,一只硕大的蝴蝶神秘地从芍药丛中飞出来,绕着我们的竹椅缓缓地飞,心事重重地飞。父亲吸了口烟,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半晌,他低声说,七月半到了,该给你祖父烧点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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