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理解的‘虚无’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虚无’就是‘虚无’本身,我觉得什么事儿本身都没什么意义。”
“通常所说的‘虚无主义者’在你看来又是怎样的呢?”
“人们说的‘虚无主义者’是不要是非观。我觉得,一个人就算是认为什么都没有意义,也需要是非观,是非观很重要。”
跟dufake谈起“虚无”的这家咖啡店原本的名字叫“等待戈多”。dufake是一个对“荒诞”饱含兴趣的人。他跟我说起一个叫《果戈里与普希金》的话剧,两个演员依次上台,互相把对方绊倒,从舞台右侧走到左侧,“这个剧就这样完了,特别好笑。”他笑出了声。
他推崇俄罗斯的文艺。一个俄罗斯剧团在北京演出《卡拉马佐夫兄弟》,他去看了两场。他服膺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深刻。“那部话剧想表达的基本意思就是:我们现在的世界已经处在可怕的悬崖边缘。这和我的感觉很相似,这个世界好可怕。”
2035年,濑户内海
又到了新一期杂志组稿的时间,已经好几天没出现的北碱成员们凑到了一起。他们谈到了前段时间集体创作的科幻小说《濑户内海》。这篇小说获得了“网易云阅读”组织的科幻征文的一等奖。一万块钱奖金已经被花完了。他们所讨论的续集,因为北京夏天过于炎热而一再被推迟。“别人问我北碱为什么很久不更新了,我说的也是这个原因。”dufake说,“太热太困了。”
《濑户内海》出现在了中国科幻创作星云奖的候选名单上。这是dufake、K和RJ在一个晚上聊天时,想出来的故事。K先写了一稿,dufake改了一稿,成稿4万多字。
故事发生的时间是2035年,非常具有想象力:世界上大多数人已经被上传到网络,而身处现实国度的我们却不自知。
“‘上传’这个事情现在都不是科幻圈子的事儿了,科学圈子都争着在做这些事情。前几年,有一个年轻的俄国大亨搞了一个项目,叫‘人类2045’,这个计划就是希望在2045年之前实现意识上传。初步计划是在2030年实现机械身体,就是还保持人脑,但其他部分全都机械化。这样人就可以多活很长时间。像阿凡达一样的东西。”dufake总能抛出一些新奇的信息。
人类在虚构和非虚构的世界里,都在不断寻找出口,永不停歇。
“好多人一辈子都找不到出口。童话里,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那之后呢?日常中碰到的很多人给我的感觉就是,特别可怕的事情我就不要管,我不要去攒那个经验值,我不想升到下一级,因为那个过程很痛苦。很多人收藏旧书、旧CD、旧玩具,都是通过积累数量让自己处在一个儿童的状态,想让自己避免去成为一个成年人。”dufake说,“我觉得人害怕什么就应该面对一点什么。所以,我会关注监狱、集中营、劳改犯,这都是让人害怕的东西,但只有去注意这些,才会减少恐惧。”
在四合院里聊到晚上10点,大家出门,坐上了地铁。中途,一一下车。已近午夜,天是蓝黑色的,地铁里,灯光忽明忽暗,站与站之间的明暗交替总是一样,不分白天还是黑夜。车厢仍在疾驰,我想起了《濑户内海》的结尾:
“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已经根本顾不上我们了?”
“恐怕是的。我们已经错过了进化的班车。”
“你想说的是末班车吧。”?
“不知道。”
“……”?
“我们现在去哪儿?”哥德尔问道。
“……去没有灯光的地方,”PunkSulk 扬起头轻轻地说道。
地铁进入了一条没有灯的隧道,驶向未知而新鲜的黑暗。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所有人名均为化名。实习记者王青欣、王笑迪、陆莹、李玥娴对本文亦有贡献)
本刊记者 卫毅 实习记者 孙德俊 发自北京 编辑 郑廷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