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牙利 行走在时间之外

时间:2015-09-26 18:39:24 

匈奴人、马扎尔人、蒙古人、土耳其人、德国人、苏联人,都相继踏足过这片土地,现在它在雾中,一片寂静。

巴托克伴我出发

我在布达佩斯租得一辆崭新的黑色Volkswagen Polo手动挡。检查完车况,把随身带着的GPS固定在挡风玻璃上,是匈牙利时间上午11点10分。

我的目的地是匈牙利南部城市佩奇(Pecs)。这里距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不远,曾是罗马帝国的边疆,也曾被蒙古人的铁骑蹂躏,后来又被土耳其人统治了一个半世纪。它距离布达佩斯只有两百多公里,即便在过去,也不过是马匹一天的脚程,可却给人一种身处两个世界的感觉。

驾驶着Polo出城,不久便进入了广阔的匈牙利平原。视野所及,甚至能感觉到地球表面轻微的弧度。窗外是被拖拉机犁过的赤裸泥土,像凝固的浪花翻开着,间或有白色积雪覆盖在上面,形成强烈的黑白对比。平原上的树木早已落光枝叶,叉手叉脚地立着,如同被画师统一修剪过,成为天际线上潦草的笔画。路很好,车极少,完全看不到人的踪迹,只有一些农人的小房子散落在平原上,成为文明存在的证据。

开始翻越Mecsek山,正是这座山阻挡了北方的寒流,让佩奇形成了一种相对温暖的小气候。从M6高速下来,路变成了双向单行车道,在空旷的平原上蜿蜒向前。路边是荒草、枯树,再远一点的地方是成片成片的树林,林间落满黄叶。阳光无比强烈,一种曝光过度的白。迎面而来的汽车大都是十多年前的老款。我感到自己正在穿越一条时光隧道,回到记忆深处。我知道,到了佩奇就离前南斯拉夫的边境不远了。

1999年,我参加学校组织的反美游行,抗议美军战机对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的轰炸。那次“误炸”,导致了几名使馆人员和新华社记者的死亡。我随着人群喊着口号,一种被点燃的情绪,飘浮在空中,空气几乎凝滞,有股铁锈的腥味。

1914年的夏天,奥匈帝国的皇储斐迪南大公在南斯拉夫被刺身亡,第一次世界大战由此爆发。这片土地同样被仇恨和愤怒点燃。4年后,奥匈帝国解体。《巴黎和约》把匈牙利2/3的领土分给了南斯拉夫、罗马尼亚和捷克斯洛伐克。那一天匈牙利全国商店关门,交通停滞,黑旗飘荡,教堂的钟声如同悲鸣。

我感兴趣这片土地上的人所经历的变迁,他们生活在国境线的这一侧或那一侧,情感和命运因此迥然不同。我想起希腊导演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永恒与一日》里,希腊与阿尔巴尼亚边境线上的电网。一具具挂在上面的尸体,还保持着企图挣扎离开的姿势,宛如灵魂渴望脱壳而去,追向自由。在布达佩斯英雄广场旁的艺术宫,我看到一个短片,一位匈牙利族的塞尔维亚艺术家坐通勤火车过境。每次,他都在跨境时进入洗手间,让同一泡尿液撒在两个国家的土地上。

总有一天,边境和城墙会沦为风景和笑谈。

–E·M·齐奥朗

就像环绕佩奇老城的城墙,原本是为了阻挡蒙古人而建,可最终无法阻挡任何人。如今,它裸露着土黄色的石块和飘摇的杂草,在夕阳下显得残破不堪,有一种被时间遗弃的美。

我住的旅舍就在城墙外一条僻静的巷子里,主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殷勤友善,但不会讲英语。房间干净而明亮,配备宜家家具、茶炊和餐具,墙上挂着几幅梵高的仿制品和一张前南斯拉夫地图,看印制时间,是上世纪80年代末。

我随口问老人,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幅地图,她搞不清我的意思。我微笑着打算放弃,可老人突然退回房间,拿出一台Nokia黑白屏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然后把手机递给我。

“你好,”一个少女的声音。

“你好……”看着老人的笑容,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原本只是想随便问问,没想到搞成这么复杂。“我想……你是她的女儿吧?”我笨拙地搭话。

“孙女,”电话那边说,“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没什么……其实只是想知道,房间的墙上为什么挂着一幅南斯拉夫地图?”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我奶奶是从南斯拉夫过来的,”少女说,“199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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