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侯导的年代 电影没有那么孤独”(2)

时间:2015-08-19 06:21:09 

蔡明亮:那个时代,也是个充满矛盾的时代。我进到电影圈,是开放十年。我觉得这是重要的。另外,背景的条件也很重要,如果没那个背景条件,很可能就是另外一个风景了。因为当时大陆和港台地区出产的商业片,已经到一窝蜂的状况,什么能卖就做什么。其实跟现在是很像的,商业操作基本上就是这个逻辑。《蝙蝠侠》大卖,就有很多这种“蝙蝠侠”的电影。当时也是,爱情片、武侠片都是香港的,在台湾就是文艺片。但泛滥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问题,比如某个类型就突然间不卖了。此外社会的生活形态也改变了,电视普遍了。大家的娱乐有比较多的选项。

所以侯孝贤出来的时候,正是开始开放的时候,同时也是商业片开始下坡的时候。矛盾的地方是,商业片走下坡时,给侯导这一批当时的年轻导演提供了自由创作的机会。拍什么也不晓得会卖钱,就一点点地找方向。包括乡土文学,台湾那个年代对文化的传承还是非常扎实的。读书的就读书,不像现在是个网络世界。以至于那个时候比如文学的电影出来了,乡土的电影出来了,写实的电影也出来了,还有带点政治意味的电影也出来了。所以要变得比较开放,必须要有开放的条件。还有一个是外来的影响,“解严”之后,就会有各种电影跑进来,非主流的,主流的,以前不能看的,现在能看了。这个大概对侯导那一辈,包括我这一辈都是有冲击的。所以他的条件我认为是,刚好天时、地利、人和。

也是那时,台湾电影多样化起来了,包括张毅、陈坤厚、侯孝贤、杨德昌,当时是各拍各的那种感觉。都想拍个不太一样的武侠片,都处在一个重新摸索的阶段。可是东西出来的时候,大概就都逐渐偏向于个人化了,不那么大众口味,就会出现另外一种商业的考验,这也是最严苛的,如何寻求创作的自由。庆幸的是这股力量随即传播到国际上去了。台湾地区的电影突然间被国际上发现了,即便并不见得就被台湾的大众认同。不站在市场的角度,而是站在电影的角度来看,这是创作最好的时期。

三联生活周刊:我们是不是可以说侯孝贤的美学,比如固定机位长镜头影响了整个新电影运动,甚至之后包括你在内的台湾电影作者。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声音说,新电影是彻底拍垮了台湾电影。

蔡明亮:我觉得那个时候很直接的就是欧洲电影的影响,作者论。这种影响不一定是形式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你要重新思考电影是什么,不一定是讲故事,不一定是爱恨情仇。怎么描述现实,再造真实感。像侯导以前拍一个年轻人打架的事情,真打,又不能真打。一般的打叫作套招,套招就很假。所以怎么办,侯导可能就会采取一个稍微远一点的镜头,或者长一点的镜头,表现一个真实感。远一点你就看不太出来打没打嘛。在他的那个时候,这种观看的概念已经改变了。我觉得这个东西,都是当时的状态。现在大家一直分析来分析去,我都觉得没有必要,我觉得很简单,你就是自由创作的,你要怎么拍都可以,你不用因循以前的方式,而且你怎么拍都是在解决问题,都是解决你自己想要的那个效果。侯导的时代,就有点像以前的欧洲电影。它们可能跟美国的动作片是不太一样的,它讲到动作的部分,它可能想要真实一点。所以自己解决问题,就不是因循学校教你的,或者电影理论的,或者是观众的习惯那一套来思考。我讲这一点,是很大的突破。

长镜头的出现,我真的一直觉得,我们不应该老是讨论长镜头。因为讨论了半天,其实就觉得它被孤立化了。长镜头本来就是原初的状态,电影从开始就是长镜头,或者单一镜头。我们搞到最后弄得节奏很快,很炫,很多技巧在里面。反而是到了侯导,到了那个台湾很特殊的年代,开始站在比较创作的立场,退回到电影的本质去创作。大家热衷的还是创作,票房很难。他从商业中转了个弯出来,他的眼界开了,对创作的渴望,对电影的质疑,那其实是一个可贵的年代。

但是我想我的看法可能跟很多人的看法是不同的,有很多人都觉得那个年代,电影死了。他是用票房的位置来思考。或者比如产量从300部到20部,大家都觉得没搞头了。可是我觉得那个时候才是电影的开始。你走了半天,走了好长的路,什么时候可以达到创作的自由,其实很难的。创作自由不一定是受政治因素的压抑,另外还有一个是看上去积极正面的商业因素的压抑。那个时代是突然间得到一个全然的解放,我觉得很好。后来很多矛盾的声音就出来了。可是我认为,认真想想,也没有一个年代敌得过那个时代了。那是一个很重要的时代,对台湾电影来说,或者对亚洲电影来说都是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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