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体系里,会觉得演员演不好,不是演员的责任,而是导演的责任。导演没做到,首先是演员选得不对。“我选《海上花》的演员的时候,只和李嘉欣吃过一顿饭,就让她去演黄翠凤,很多人不觉得她能演,可是我就觉得她能演好。这就是我的阅历,不管职业还是非职业演员是一样的。”
他基本不试戏,最明显的是《海上花》,原来著作是19世纪的妓院,又要说上海话,演员们练习了两个月,可是有的人练习,有的人完全不练习,比如刘嘉玲。“可是她是不用练习啊,反正她上海话、苏州话都不错。而且她是射手座,反应快,知道如何拿鸦片烟枪。”也有人练习就练习出毛病,比如李嘉欣,知道自己的烟枪是古董,有人用过,就放在开水里煮,结果把外面的皮子煮坏了,可是又不敢说。“但是这都是他们的性格啊。我从来不觉得表演是一贯的,哭要哭到什么样子,讲话生气在早年电影里是一样的,但是现在没有规矩了,我早就不用任何规矩去约束我的演员了。”结果方式是上来就拍,他自己很早去片场,把场地擦得特别干净,别人知道他这个习惯,也不去打扰他,他等演员到齐后,上来就拍,从第一场开始,拍完按照秩序往下拍,整个拍完后再重拍,不是一场场重拍,而是整个回来再拍,拍到第三四遍的时候,演员们已经能进入其中的情绪了,自然抽烟也变成了条件反射,说话也顺利了,味道就出来了。整个青楼的氛围也出来了,这个浪费胶片的方法,还是给演员们很大压力的。在侯导看来,职业演员是很僵化的,要改变这点,就要有自己的办法。
“比如梁朝伟爱看书,那我就给他书看啊,在片场他看好多书啊,后来他都忘记很多书是我介绍给他的,反过来给我讲。在日本用到浅野忠信,他喜欢画漫画,在片场也画,我就把他的画用到我的片子里面。”
最特殊的要算舒淇。因为她比较悍,按照侯孝贤的说法,是年轻时候玩过,所以拍摄台北的迪士高的时候,就把她找来。每天给她充足的睡眠健身时间,让她精神饱满地来片场,为什么?因为她要对抗,整个给她的拍摄方式是没有对白,没有排练,只有情境和细节,演员的一切是条件反射的,彼此会影响。有场戏是有个男的要检查她的身体,都是很自然的,结果她拿起凳子就要砸人,直到工作人员现场拦住。拍完后,舒淇在海外第一次看到这个电影的时候,开始大哭,因为从那一刻她开始懂得什么是表演,表演可以到什么程度。侯导告诉她说,还是要多拍片,意思是,别人写的角色不完整,你去完整她。
在侯导看来,最好的演员都一样,不管是职业还是非职业,其实都是非演员。指导很难,特别是很多没有到那个程度,要卸对方的武功,很难很费劲,不如非职业演员还省心。他在法国拍《红气球》也是这样,和无数大导演合作过的朱丽叶·比诺什就不听他的,觉得导演的招数就那些,可是侯导还是给她很大压力,没有对白,只有人物的情境,在拍摄前,也只给她人物的背景,在现场不给她任何障碍,想走到哪里都可以,怎么演出都可以,没有限制。比诺什演完这个后彻底变了,她觉得自己没有这种经验,可以随心所欲。她现在开始演出舞台剧了,不再回到以往狭窄的表演框架里,因为那样她感到痛苦。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侯孝贤觉得,要平等对待演员,也用平常心对待演员,这样才能长久,出于利己使用人都不会长久,时间是残忍的。
这样对待演员,也和他电影的主题有关,因为在他看来,生命的本质是他创作的焦点,而生命的本质,常常存在于一些小人物,甚至边缘人身上,就像《南国,再见南国》里的主人公一样,表面上是混混,实际上却是真实的存在。“人的存在本身特别不容易,这是我对生命的看法。”
主笔/王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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