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约翰逊身高1.78米,刘翔是1.89米,两个人站一起从头上看,刘翔高了9厘米。但你看胯,约翰逊跟刘翔差不多,可能还比刘翔好一点。”孙海平对着空气比画出连续的抛物线,“跨栏高度是1.07米,你重心低了,过栏时整个抛物线幅度就大。人离地的一瞬间速度最快,但是一离地,整个就是个减速过程——抛物线越大,最后落地的速度就慢。从技术上来讲,刘翔跨栏的效率就比别人低。”
“但是好在什么地方?刘翔的悟性和灵活性特别好。”
跨栏是一个技巧性的比赛。纯拼体能,亚洲人很难获胜,孙海平举例,像乒乓球、羽毛球、跳水这样考验神经灵活性、小巧的技术型项目,亚洲选手往往要比欧美选手完成度高。“如果我们单独跟欧美选手比100米跑,比速度,肯定是要输给他们的。但是110米上放10个栏架,刘翔就能赢他们。”
在70年代,跨栏的训练方法与今日截然不同。跨栏要求绝对的精确,运动员在跨栏时,如果大腿根部与栏架出现很大空隙,会在垂直方向上损失许多速度,如果能贴着栏架擦过去,就是技术高超的表现。当年在北京体育大学有一位徐姓教授,总是在栏架上放一枚硬币,每天就是练习怎么摆腿把硬币踹掉,但同时又不碰到栏。
这样的练习,现在看来简直是种武林绝学,单纯练习精度,其实意义并不大。在孙海平的时代,教练会把运动员看成上肢、躯干、下肢的组合,每个部分都有各自的动作规范。“这样,在大脑神经系统里会形成很多点,想要连贯起来难度特别大。”孙海平现在是把人设想成一个点,作为一个球来运动。“只要一用力,一推动,整个人就走了。”
70年代的中国,国家竞技体育最强调的是“三从一大”:从难、从严、从实战出发,进行大运动量的训练。最主要的宗旨往往被落到了最后一句。孙海平当运动员时,一周要练25节课,一天4次,从早上6点,一直练到晚上21点。结果孙海平成绩越练越差,到最后浑身都是伤,等到周日大家都回家休息,他还给自己再加一节小灶,上第25节。“练到最后,身体全面垮了。”
到了自己带徒弟时,孙海平意识到这种方法不行。运动员是需要专注的,人如果兴奋时,全身都能准确控制,所有动作都能做到位。如果大脑皮层处在抑制状态,被教练逼着训练,完成是能完成,可质量一定特别差。如果控制不了自己的运动神经系统,一旦动作变形,必然会出现伤病。孙海平有一次甚至把自己的耻骨从关节上扯松脱了:“教练让我跑多少就是多少,到最后就跟卓别林的电影一样,机器停了手还在动。跨栏时我肌肉已经失控了,一用力,‘啪’一下骨头就扯下来了。”
1972年出生的陈雁浩是刘翔前一代跨栏运动员,在他的时代,每周上12节课,多了一半时间休息。陈雁浩的身体状况要明显好于前辈运动员,这位90年代的亚洲栏王验证了“没有恢复就没有训练”这句话。陈雁浩最终获得过两届亚洲田径锦标赛冠军、一届亚洲运动会冠军和全运会两连冠,个人的最好成绩是13.37秒。
到了刘翔的时代,训练的方式更大胆了,课时又缩减了一半,每周先只上9节,减了几次后,最后只有5节课。每周一、二、三练足,周四必须全天休息,周五、周六大负荷训练,周日放假。刘翔回忆,虽然课时不多,一节课只有两个小时,但是强度极大,要求也非常高,每次动作都必须做到位。
在训练陈雁浩那一代时,孙海平有一二百个训练手段,每天都能练不同的花样,但因为每个动作都未必做到位,很难融会贯通,最后的效果并不太好。到了刘翔这里,孙海平开始做减法:这个手段没成效,去掉;那个有一点效果,先放放;剩下这个特别有针对性,完全契合,马上拿过来。
最后,刘翔的专项训练只保留了十几个,每个练习内容做三四十次,会抵过去几天甚至几周的训练效果。更强的针对性让训练效果事半功倍,避免了一味使蛮力的浪费。
阿兰·约翰逊、科林·杰克逊、阿尼尔·加西亚……那些早已赫赫有名的世界冠军,也是刘翔青年时的偶像。“他们是我的参照,跟教科书一样,我会看他们的录像,然后再跟我的身体条件做结合。”学习期的刘翔要追的课很多,要加杠铃,训练自己的基础力量,要拉韧带拉得掉眼泪,还要坚持吃早饭,要长个子。很多动作刘翔都还做不出来,这不妨碍他专注地研究录像里的阿兰·约翰逊,崇拜地看这位名将过栏时“灵巧得像猫一样”。
孙海平最初只看出刘翔是个好苗子,额外加了些小灶,可没想到,从1998年下半年开始,一直到2004年,“他整个发展状况一直在直线上升,以前很少有人能每年都这么提高”。
2001年4月,中国田径大赛宁波站,13.45秒,第一次战胜陈雁浩;
2001年8月,北京,世界大学生运动会,13.33秒,第一个世界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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