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与隔膜:张爱玲的洋人读者们

时间:2015-09-29 16:01:19 

“生命像《圣经》,从希伯来文译成希腊文,从希腊文译成拉丁文,从拉丁文译成英文,从英文译成国语。翠远读它的时候,国语又在她脑子里译成了上海话。那未免有点隔膜。”——张爱玲《封锁》

“为虎作伥”

2014年,《半生缘》英文版由企鹅经典出版。《华尔街日报》上刊载了一篇评论,“46年之后,英语读者终于能欣赏到张爱玲生前最受欢迎的作品”。那种略带心酸的口气,很难不让人想起张爱玲在《金锁记》开篇写的那句话:“隔了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难免带点凄凉。”

张爱玲从18岁开始就用英文写作。在香港大学读英国文学的时候,她曾经强制自己只写英文,以至于1942年回国考圣约翰大学落榜,因为中文没有及格。

1943年,她连续在英文月刊《二十世纪》上发表散文《中国人的生活与时尚》(Chinese life and fashion)、《还活着》(still alive)和一些影评,都是为西方读者而写,倾力向他们介绍中国文化,而且后来大多自译成中文。

在美国生活的40年,张爱玲也曾经想过以英文写作为生,其间许多杰出的中国学者如胡适、夏志清、刘绍铭等也曾经尝试将她的作品推广到美国市场,但都没有成功。她的名望始终局限于美国大学的中文系所。1995年,她去世的消息曾以极短的篇幅刊登在《纽约时报》等英美主流媒体上,编辑和记者很可能从未听说过她的名字,对他们来说,那不过也是一个“辽远的故事,不与他们相关了”。

按照《华尔街日报》那篇评论的分析,张爱玲在西方的“重新被发现”有两个关键原因,一是中国的日益国际化,二是李安根据她的小说改编的《色·戒》。

就在李安将这个故事搬上大银幕不久,《色·戒》的英文版小说由纽约兰登书屋的Anchor Books出版。封面是电影剧照,梁朝伟一脸深沉,目光凝聚成一个疑团,不知在看什么。汤唯则侧身回望,眼神露出一丝狡狯,好像胸有成竹,掌握了色欲与阴谋的分寸。

在为《色·戒》英文版所写的序言中,李安这样写道:“对我来说,从来没有一个作者使用中文像张爱玲那样残酷,而张爱玲的故事中,没有一个比《色·戒》更美、更残酷。这个故事她翻来覆去地写了20年,写了改,改了写,就像一个罪犯不断重返犯罪现场,或一个受害者不断重演创伤,在对痛苦的一次次重新想象中获得快感。我们把这个故事拍成电影,其实不是在改编张爱玲的作品,而是一次次重返她的残酷与爱的剧场,直到足以拍成一部电影。”

在张爱玲的原著中,易先生用“为虎作伥”来形容男女关系。中国民间传说,老虎吃了人,被吃的就变成跟随老虎的鬼魂,专门帮老虎来害人,就是“伥”。因此,书中的王佳芝,活着是易先生的人,死了是他的鬼,也就是他的“伥”。李安不禁又反过来想,或许王佳芝遇到易先生之前就是“伥”,现在是勾引易先生,让他一步一步走进虎口。

按照这样的逻辑想下去,张爱玲写《色·戒》,翻来覆去地写了20年,是不是成了故事人物的“伥”?而再来改编她的故事的李安,岂不是“为伥作伥”?那么,我们这些读者和观众又算是什么呢?

幸亏大导演在这里笔锋突然一转——“她理解表演和模仿在本质上是残酷和粗暴的,动物用伪装诱惑敌人,或者躲避猎物,但模仿和表演同样也是我们向更广阔的经验、与他们之间神秘的连接、更高的意义、艺术和真相敞开的方法。”

当然,李安的这段话是说给西方读者听的。40多年前,西方人对张爱玲的故事不感兴趣,对她笔下的上海、香港,远不及对三四十年代的巴黎、柏林、伦敦的兴趣来得浓厚。即使是中国的故事,他们也更愿意欣赏赛珍珠笔下的异域风俗,而不是张爱玲在中国的现实里参差对照出来的荒凉况味。

今天,在西方,到底什么样的人在读张爱玲?他们如何以一种不一样的语言体验她的世界和哲学?她的故事中弥漫的美与悲凉在经过了语言的转换之后,失去了什么?又添加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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