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世纪,为应对罗马复兴带来的交通压力和汹涌而至的朝圣者,教廷下令增建了西斯托这座四拱大桥。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在罗马街头的某个时刻,我突然想起这句西谚,瞬间感到没有什么言语能比它更加恰如其分地概括这座城市了。两千年前的罗马尚未死去,它还活着。
法国思想家蒙田曾说,在罗马,自己就像行走在“所有房子的屋脊”及“古老的墙垣”之上。西斯托桥三个朴拙的桥墩稳稳扎在台伯河里。建筑师巴西奥·庞泰利(Baccio Pontelli)在修建它时,直接使用了古罗马奥里利乌斯桥遗留的基座。在它的上游,铺设着大理石表面的五拱圣天使桥把我直接引向圣彼得大教堂。我惊叹桥上10尊真人大小、精美绝伦的天使雕像,它们出自17世纪贝尔尼尼领衔的9位艺术大师之手。但更值得惊叹的是桥梁结构本身。圣天使桥是台伯河上的第一座桥梁,公元2世纪的罗马皇帝哈德良才是它的缔造者,桥西端宏伟圆形的圣天使城堡正是他的陵墓。
罗马城不缺乏这样的例子。我好几次路过百花广场附近的法尔内塞宫,那是教宗保禄三世家族的宅邸,是包括米开朗琪罗在内的数位建筑师的心血。现在法尔内塞宫是法国大使馆,游客可以通过预约,一睹宫内17世纪的连环壁画。但大概很少人会注意到法尔内塞宫门前广场上两个古朴的花岗岩喷泉池,那其实是古罗马卡拉卡拉大浴场的澡盆。16世纪,它们被改成喷泉安放到这里。那时候,罗马重新建设城市的输水系统,各个广场的喷泉池就是人们生活用水的源头。
绕开人头攒动的大斗兽场,经过被遗忘的角斗士训练场遗址,顺着拉特朗圣若望街往东走500多米,12世纪的圣克莱门特小教堂安静地立在路边。若从规模、建筑和装饰艺术来看,它实在没有特别的吸引力,但它的魅力藏于地下,从教堂大厅一侧的楼梯走下去,我进入到了另一个结构完好的砖混结构教堂。它建于公元4世纪罗马帝国的晚期。借助幽暗的灯光,我还能看清墙壁上鲜艳的蓝色、红色和金色的基督教壁画。我很快就听到了流水的声音。顺着水声走过去,圣克莱门特的地下还有一层秘密。在那儿,仿佛探险一般,我穿过一人宽的狭长走道,看到一座密特拉神庙的神坛。一间宽敞的屋子曾被用来当作神庙的教室,墙壁是用石灰华石砌成的,那是罗马共和国时期常用的建筑材料。考古研究说,神庙是由一位罗马贵族的宅邸改建的,很可能废弃于公元64年的罗马大火。
神庙里的空气湿润得可以拧出水来。来自一条古罗马引水渠的潺潺水声环绕着我。罗马这座城市每天需要大约3.5亿加仑的水,大部分靠全城11个引水道从几十公里外的山地把清水引入。水道有吸虹效果,可将水流引向高处。它们设计合理、维修严格,能够始终保证水流的畅通和水质的洁净。一位负责水道工程建设的帝国官员曾自豪地说:“我们有这么多不可或缺的引水道结构,供给我们的水量是如此巨大,相比之下,您可以想象,那些呆笨的金字塔和那些无多大用处却非常著名的希拉神庙,会居于什么地位?”在一个小房间里,我伸手触摸敞开水渠中的冰冷水流,疑心它会嗖地把我卷回两千年前去。
在来罗马前,我走马观花地游览了亚平宁半岛上三个最著名的城市。米兰是带着古典配饰的摩登女郎,威尼斯是社交舞会上花枝招展的公爵小姐,佛罗伦萨是稳重的贵妇人。她们姿态万千,但都以精致与典雅见长。罗马不一样,他周身洋溢着无穷无尽的雄性荷尔蒙。你或许可以用那些丑陋的词语去形容他:肮脏、拥挤、破旧、喧闹,但你无法抵御他磅礴的力量。
15世纪,教皇尼古拉五世颁布了梵蒂冈圣彼得教堂的重修令。1626年,新教堂落成。它给我的最直观震撼就是非凡的宏大:5层楼高的青铜华盖,正殿尽头彩色玻璃窗上翼展1.5米的圣灵信鸽,39尊巨大的圣人雕像布满教堂正厅。人们为何要创造这些极致的景观?1455年,尼古拉五世在弥留之际叮咛后人:必须建造能吸引人们注意力的东西,这样才能够维系大众的信仰。
在罗马,我很快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如果不能建设比肩或者超越那个久远帝国的奇观,何以彰显新时代与新信仰呢?帝国的古老首邑不仅活着,而且决定了罗马的气质:它只能选择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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