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美食家》之诱惑密码

时间:2017-05-23 09:27:40 

悦涵

《孤独的美食家》第六季回归。一个大叔默默吃饭为何具有如此大的魅力?

深夜档神作

4月7日,《孤独的美食家》第六季惊喜回归。这一《深夜食堂》之后的神作,在前者巨大的成功之下,仍走出了一条自身独特的美食之路。如今,它和前者,被公认为日式美食剧两部必看之作。

《孤独的美食家》,本是由久住昌之、谷口治郎于1994到1996年在扶桑社杂志上连载的漫画,自2012年拍成电视剧以后,大受欢迎。

该剧讲述一个私人定制范儿的杂货买手井之头五郎,在工作间隙寻找不同餐馆,用一种完全沉浸的心态品尝各类美食的故事。题曰“孤独的美食家”(孤独のグルメ),是因为他总是一个人吃饭,由此也引起一种“一人食”的文化风潮。该剧拍摄他吃饭的过程,从找餐厅、接触老板、点菜、等待上菜到开始吃喝,整个过程非常有节奏感和生活化。因此也有观众说,看完该剧后,有了一个人吃饭的勇气和从容。

剧迷中经常有人探讨,为什么同样是美食剧,一个大叔默默吃饭的场景,可以足足拍了六季?拍摄花絮中,一个日本女演员说:“不知为什么,看他吃饭总特别香的样子,他是能将一碗白饭也吃得让人垂涎欲滴的人。”

这种回答,其实总结了该剧绝大多数观众的心态。诚然,当我们看着五郎穿梭于日本,将一份份美食吃出文化、吃出历史、吃出心境的时候,确实让平凡的美食有一种强烈的召唤力。

剧中登场的餐厅在现实中都是实际存在的,并且大都是价格平易的大众化餐馆。这在现实中为广大吃货提供了一份美食指南。如今,网上有很多重走该剧美食路线的帖子,大多反响是,现实中的美食确有剧里推荐的那么好吃。据日媒报道,《孤独的美食家》开始播放时,有些东京人在半夜看饿了真的会下楼打车去吃剧中提到的餐馆。

在日本,电视剧一般分为黄金档、深夜档、早间档、中午档。早间档一般会放一些文学性的小说电视剧,诸如《多谢款待》《海女》,这时的受众多是老年人、准备上学上班之前的年轻人。中午档的受众多为家庭主妇,因此多以肥皂剧为主,主人公也多为女性。黄金档一般是预算较高的日剧,因此通常来说,和其他时间段相比是质量较高的,经常由当红的人气偶像出演,因此播出后常能引起潮流。我们如今看的众多热门日剧大多是这一档。

受欢迎的《孤独的美食家》却是深夜档。而在日本,深夜档因临近就寝时间,收视率不高、预算低,广告收入少、制作团队主要由年轻人组成等,一直有着诸多局限性。但是,作为一部每集预算仅为11万元人民币的深夜档,《孤独的美食家》一播出却取得了超过5%的高收视率。要知道,深夜档的平均收视率仅为1%。《孤独的美食家》虽然经过5年的積攒已极具人气,但最新季仍定播深夜档,每周五深夜12点12分播出。

孤独和美食的魅力

该剧一个拍摄手法是内心旁白画外音。或许是为了和漫画更贴近,剧本中加入了大量五郎的心理活动,这也是观众最爱的一部分。于是在镜头前,我们看着五郎如何为选择美食而纠结,等待过程中扫视店内食客及环境得出什么样的结论,最终美食被端上来,他边吃边通过画外音形式一一评论,再配合主演松重丰极具满足感的表情,从第一季到第六季,这种雷打不动的模式,吸引了一批又一批死忠粉。

日本美食剧《孤独的美食家》主演松重丰

在出演此剧之前,松重丰并不是太红。《孤独的美食家》是他人生第一部担纲主演的日剧,在此之前他多为配角。可是,正因如此,他多年磨练的演技在这部剧中达到了一种大爆发。剧集经常用特别近的特写拍摄他,这时就非常考验演员的演技。松重丰将不同食物带来的不同层次的美味,用精细的微表情一一展示。观众仿佛从他的每一根皱纹、嘴角上扬的不同幅度、眉目间的舒展,真切体会到不同美食带给他的不同感受。他的演技是这部剧如此之火的很大原因。

该剧对细节的打磨还体现在对美食本身的展示。每一集,剧组均找到最适合美食展现的角度、光线和吃的方式。有一集,是东京池袋杨记中国料理的招牌煎饺。镜头里,煎饺被倒扣在盘中上桌,观众面前是一片煎成金黄的面皮,然后五郎再用筷子轻轻掰开,那酥脆面糊被一缕一缕弹开的声音,使得本来普通的一盘煎饺瞬间“活”了起来。

《孤独的美食家》整体是一部基调上扬的治愈剧。第五季第一集,开头先出现了一个波涛汹涌的胖子,后来五郎进店谈生意后才发现是店主即将出嫁的女儿。随后,他出门找食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女孩心灵美好的一面。很多人评论日本美食剧有一种治愈的功效,在美食间让人感受到人性的温暖、美好,以及虽然生活中总有不如意但最终总会过去的光明。剧集有时也会展示五郎在生意中遇见的一些挫折,这时通过一顿好的饭食,或旁边食客不经意间的劝诫、举动,使他重燃斗志。很多日本美食剧皆有这样的“套路”,可是,尽管如此,却丝毫不妨碍它们在观众群体中受到欢迎。看来,“美食治愈”是丝毫不被大众介意的重复。

第六季是该剧首次召开开播发布会。主演松重丰说:“之前我听说‘明日黄花这个词,我觉得形容这部剧正合适。观众会觉得‘该完结了吧,就是这么老套。……但是,美食无极限。寻找美食之旅能走多远呢——我觉得冒险之旅才刚刚开始。”

该剧受欢迎的另一原因是原著本身就是人气漫画,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连载以来,累计发售了58万册。一部作品能够长销20年,可以想象是被大家从心底里认可喜爱的。从最初的三四十岁的男性阅读主体,再到女性群体的加入,漫画“粉丝”群开始变得普遍化。据官网中的“吉見Pの孤独のロケハン”系列文章,电视剧由于拍摄时已是2012年,漫画原作者在答应改编之前与剧组达成协议,完全不使用漫画中介绍过的店家。这一方面是由于漫画是在1994到1996年连载的,时至今日,店家现况可能已有不同,再则看过漫画的读者也可能对戏剧化后的内容有期望与现实的落差。

剧组人员一家家重新选择电视剧中将要展现的店家,他们的原则是:不选那种特别贵的、特别出名的,不依赖任何网络或杂志的情报,亲身探访寻找合适的店家。或许,正因为如此,剧中拍出的美食才那么有说服感吧。第一季时,由于拍摄预算原因,店家多集中在东京。后几季随着剧集受欢迎、预算增加,五郎开始踏访更多的外地店,伊豆、博多、千叶、宫城、北海道……观众也跟着接触了更多不同地域文化下的日本美食。

《孤独的美食家》除了集集不同的食物,配乐也隐藏着诸多巧思。每一集故事结束,伴随着片尾工作人员名单轻轻飘出的背景音乐,其实唱着的正是主角的姓名,“五郎,五郎,井之头”。而原著作者在某一集的实地探访中介绍,五郎吃肉时那版新的高潮配乐,也是他的最新创作,歌词也是“五郎五郎五郎……”的重复。漫画原作者久住昌之对音乐颇有涉猎,拥有自己的乐团,现在仍不定期进行音乐活动。或许,正是因为原作者参与了配乐的创作,所以这部戏的音乐和剧情才会如此合拍,在视觉和听觉的双重感受上,让观众抵达美食的彼岸。

《孤独的美食家》中登场的餐厅在现实中都实际存在,并且大都是价格平易的大众化餐馆

《孤独的美食家》也时常体现美食和地理上的映衬性。有一集五郎出差去新潟,日本著名米乡,他在一家小餐馆吃过一顿满意的米饭后,让老板捏了一个饭团给他带走。饭团里仅简单地包着盐。他之后在稻穗随风摇摆的稻田里吃下这一饭团,同时也吃进去了自己对米、对土地、对辛勤种米的劳动之手的深深感恩。那一瞬间,这个剧一下子超越了一部简单的美食剧,呈现出像日本宗教哲学家山折哲熊所说的样貌:流淌在我们最深层意识里的,乃是从3000米高空俯瞰到的日本风土,还有那种风土所孕育的感性和文化。

《另类日本文化史》中曾言明,由于自身的氣候条件,使得日本有一种无处不在的“湿气”,而这种无处不在的湿气,恰恰形成了日本特有的湿气文化。神崎宣武的《“湿气”的日本文化》也详述了这种特有概念。该剧中较常提到的寿司和味噌,就是日本湿气文化的产物。四周环海导致渔产丰富,可由于古代时缺乏冷冻技术,处在高温多湿环境中的日本人发现将煮熟的米饭放进干净的鱼膛,积在坛中放入地下,可以长期保存,而且食物还会由于发酵而产生一种微鲜的酸味。这是寿司的前身。五郎在吃寿司时,也经常会感叹这种鲜鱼和醋米结合得恰到好处,而通过他的画外音旁白,我们真切明白了犹带生命活力的生鱼和捏得松紧恰到好处的醋饭,是怎样交织成肥腴、软嫩、香滑、沁凉、辛辣的口感的。

剧中体现这种“风土所孕育的感性和文化”的,还有味噌的多次出现。在日本,由于佛教的普及,表现在膳食上就是膳与碗形式的固定,再加上武士社会一菜一汤的饮食形态的延及,使得米饭配味噌汤成为日本当代饮食中一个雷打不动的约定。在日本,味噌汤通常被视为“母亲的手艺”,关东地区有民间谚语:“一杯酱汤三里路的力。”《孤独的美食家》中,味噌汤配饭的场景多次出现。而五郎每次吃米饭配味噌汤后的满足神情,也让人深深体会到,这一日本独特发酵文化形成的美食,在现今日本人的饮食生活中,占有一种多么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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