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这天,李有福要办六十大寿。上午九点,附近的亲朋好友就陆续带着贺礼来到李有福儿子的新居为他祝寿。
李有福和儿子李秋生忙着泡茶、拿糖果招待客人,李有福的老伴和儿媳妇在厨房里洗菜、切肉,张罗着中午的寿宴。他们家养了五六年的土狗大黄也摇头摆尾、跑前跑后地欢迎着各位来宾。
李有福的小舅子张大嘴是个吃货,看见体格健壮的大黄,不禁垂涎三尺道:“我说姐夫,人都说这狗肉滚三滚,神仙坐不稳。今天亲朋好友都来为你祝寿,你干脆叫人把这条土狗宰了,让大家一饱口福吧!”
李有福急忙道:“你小子别打我们家大黄的坏主意,我还得留着它看门哩!”
其他亲朋好友都说张大嘴不懂事,张大嘴讨了个没趣,坐一旁看电视去了。而大黄也好像听懂了大家的话,只围着其他客人转,离张大嘴远远的。
大家说说笑笑,眼看就要到开席的时间了,可还有一位重要客人没到,那就是李有福的妹夫王大发。
王大发以前是做茶叶生意的,这几年去市里搞房地产,发了大财。听说他们家住的别墅占地三百多平方米,价值好几百万哩!
王大发也喜欢养狗,前年春天他花大价钱从外地买回一头藏獒,下飞机的时候,他儿子带着宝马车队前去机场迎接,闹得沸沸扬扬。可人家有钱就是任性,你能拿他咋样?
一直等到中午十二点,王大发还没来到。李有福有些不满道:“市里离我们家也就一百多公里路,开车最多两个小时。我们先吃,不等他们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张大嘴跑出门口一瞅,是王大发父子开着宝马来了,还一人开了一辆。
张大嘴赶紧回头朝李有福大喊:“姐夫,贵客到了!你赶紧出来迎接呀!”
李有福走到门口时,外甥王小宝已提着一箱茅台酒下了车来,笑道:“舅舅,中午我请大家喝茅台!”
看他那嘚瑟样,李有福勉强挤出笑来:“大家都在等你们呢,快进屋吧!”
话音刚落,王大发也从后面的宝马车上下来了,打开后车门喊了声:“虎仔,下车了!”
只见一个牛犊大小、头大如斗的黑家伙从车里钻了出来。李有福大吃一惊:“这……是狮子还是狗呀?”
王大发哈哈大笑道:“有福,没吓着你吧?这是藏獒,比狮子还凶猛的狗!”
屋里的客人们谁都没见过藏獒,立即出来围观。没想这黑家伙两眼冒出了凶光,发出“呜呜”的示威声。
王大发赶紧提醒大家离虎仔远点。客人们战战兢兢地坐回餐桌,王大发则让虎仔蹲在他座位旁边。
看见家里来了同类,大黄摇头摆尾走过去向虎仔示好。没想虎仔霍地站起来,恶狠狠地朝它猛扑过去。大黄吓得惊叫一声,仓皇逃出了大门外,再也不敢进屋。
这不是鸠占鹊巢嘛!李有福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这时外甥王小宝为他斟上一杯茅台酒,乐呵呵道:“祝舅舅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大家开始举杯畅饮。两杯酒下肚,最爱溜须拍马的张大嘴夹起一块猪肉骨头,向王大发父子献媚道:“我们只顾自己吃喝,都把虎仔给忘了……”说着弯下腰把猪肉骨头轻轻放在虎仔面前。
谁知虎仔高昂着头,瞧也不瞧地上的猪肉骨头一眼。王大发微微一笑,说:“我们家虎仔从来不吃猪肉骨头的。小宝,你去车上把虎仔的午餐拿来吧!”
王小宝很快去车上端来了一盘新鲜的牛肉,摆在了虎仔面前。虎仔这才低下头,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张大嘴奉承道:“现在一斤牛肉要卖四十多块钱,我们这些乡下人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吃上一点呢……”
没等他说完,李有福就朝厨房大喊道:“秋生,你快把那锅清炖老母鸡端上来,看能不能堵住某些人的嘴?”
张大嘴这才停止拍马,和大家一起吃喝起来。虎仔吃完一大盘牛肉,走到大门前,虎视眈眈地瞪着大黄和几只想进屋捡骨头啃的土狗们。大黄刚靠近大门,虎仔便低吼一声,吓得大黄和几条土狗掉头就跑……
直到下午两点半,大家才吃好喝好。可怜大黄远远地站在自家大门外,忍饥挨饿,还时不时地被虎仔追逐戏弄。
左邻右舍们从没见过藏獒,都聚在门口围观。看着大黄和几条土狗被虎仔吓得屁滚尿流,都夸虎仔真是狗中之王!
张大嘴又来事了,向王大发献媚道:“我有个大侄子是县电视台的摄影记者,今天刚好来镇上为一对新婚夫妇拍摄婚礼录像,我这就打电话去,让他也来给虎仔拍一段……”
不一会儿,张大嘴的侄儿小张带着摄像机赶来了。可见到虎仔后,他有些失望地说:“现在这种黑毛藏獒比较普通了,我看还是不要拍了。”
王大发财大气粗道:“你给我好好拍,要能让虎仔上电视,我给你五千元!”
小张为难地说:“这上电视恐怕不行,我只能帮你拍段视频传到网上去。你先逗逗它,让它多摆几个造型吧!”
趁着虎仔配合拍摄的当口,李有福把一碗剩饭剩菜端给大黄吃。大黄站在旁边一边吃,一边小心提防着虎仔。
李有福不禁心疼道:“虽然我家大黄没人家的狗金贵,但它忠心耿耿,逢年过节,我和老伴来儿子家小住,它吃饱后就会乖乖地回两三公里外的山上老屋看门哩!”
正说着,小张已给虎仔拍好视频。大黄看见虎仔走过来,赶紧跑到一边去了。李有福气不打一处来,顿足大喊一声:“别在这丢人现眼,快回老屋看门去!”
大黄委屈地望了主人一眼,转身默默地沿着马路走了。小张听说大黄要去李家老屋看门,半信半疑地问:“你的狗真的这么听话?”
李有福没好气地说:“你要不相信,就跟着它去拍呀!我保证它在路上不会停留,直接回我住的老屋!”
左邻右舍也随声附和:“这大黄可听话了,就算待会儿在路上碰见发情的母狗,它也不会动心的……”
小张顿时来了兴趣,赶紧让送他来的朋友开着三轮电动车,跟踪拍摄大黄。张大嘴忍不住嘟哝道:“真是的,一条土狗,你拍什么拍呀!”
半个小时后,小张兴冲冲地赶回来了。一下车,他就翻出刚拍的视频给正在聊天的客人们看。
视频里,只见大黄沿着马路心无旁骛地往前跑,路上有几条土狗要跟它玩耍,其中一条母狗还向它示好,可大黄只望了它们两眼就继续往前跑了。跑了大约一公里,大黄过了一座古老的石桥,接着就沿着山路上去了。不到十分钟,它来到半山腰的一间土屋前,四下绕了一圈,好像在看有没有不速之客,然后躺在了土屋大门外……
大伙看完视频,都夸大黄是条忠心耿耿的好狗。张大嘴却一脸不屑道:“不就是去看个门嘛,有什么了不起!跟王老板的虎仔比起来,差太远了!”
小张听了,不满道:“叔叔,大黄好不好,你说了不算。我现在就把两段视频传到网络上,让广大网友评论一下……”
小张把虎仔摆酷的视频和大黄回老屋看门的视频传到了几家大网站上,并附上文字说明。
客人们看看时间不早了,都要回家了。王大发想让大家看看这两段视频在网络上的反响到底如何,便又让王小宝从车上拿了箱茅台酒,说晚上他请客,为大舅子再庆祝一下。
谁知还没等到晚宴开席,两段视频的点击率已见分晓。虎仔的视频点击才两三百,而且有限的几条评论都说它太嘚瑟;大黄的视频点击却突破了五千,网友们纷纷点赞,都夸它忠诚可爱……
王大发看到如此结果,心里很不是滋味。张大嘴在旁边安慰道:“王老板,我看这些吃饱了撑的网民就是羡慕、嫉妒、恨!”
小张正要反驳,忽然手机响了。一看是台长打来的,他赶紧划拉了一下手机屏幕,紧张地问道:“台长,您……有什么吩咐?”
台长在电话那边大声说道:“我刚才在网站上看到你发的两段视频了,你等会儿再去那间土屋补拍一段那条狗夜里看门的视频,明晚放到《美好乡村》栏目中播出!”
挂了电话,小张不禁欢呼道:“李伯伯,大黄要上电视了,我们台长还让我连夜给它拍视频哩!”
李有福哈哈大笑道:“我就说嘛,我们家大黄是条好狗!”
张大嘴摸着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咋那么多人喜欢大黄呢?”
王大发朝王小宝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虎仔带上车,然后对李有福说道:“我有急事要赶回市里,就不陪大家喝酒了……”说着赶紧走出大门,父子俩带着虎仔开车走了。
李有福对客人们笑道:“我们吃我们的,随他们去吧……”
小张这时插话道:“请等一下,让我先给大黄点个赞!”
(发稿编辑/苏朝插图/卢仲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