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儿有点闷热,是太阳下山前的6点30分。这个点是吃晚饭的点,至少在阿王家里是吃晚饭的点。看着大气却略微有点陈旧的大理石圆桌旁坐着两男一女,三人都在吃饭。光着上半身子,看着二十来岁,个头很大,却没有什么肌肉,反而显得虚胖的阿王正半趴在圆桌上,无精打采的夹着有点儿丰盛的饭菜往嘴里安置,而后吞咽。这个样子,只有在那时不时的抬眼瞥几眼身旁另一个光着身子,虽然瘦小黝黑,却十分结实的中年男子,和穿着淡蓝碎花图案睡衣的中年妇女是流露出的不满无奈,又有点期望的眼神中才让人恍然——他是个有活气的人,至少不是只懂得机械夹菜吞咽,外表酷似真人的机器。 三人吃饭,却一直都没有说话,这样沉默的氛围直到桌上饭菜快见底的时候才被中年妇女的叹息声打破。“不是不让你出去见识世面,你看这么热的天气,出去要是中暑了怎么办?现在社会这么乱,你什么都不懂,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中年妇女满是无奈的看着已经是23岁半大小伙子的阿王,她是他的母亲。或许是被这句话刺激了,一直欲言又止的阿王稍微用力的放下手中的木质筷子,朝着中年妇女有些激动又有些快的语调嚷起来:“能出什么事?我小心点就是了,太阳大,我就不出去走动,社会乱我就只走人多的地方,离太热情的人远点,保护好重要的东西还能出什么事!你天天说,‘以后有出息了,去哪里会没有机会。’可是真到了以后,我还有时间吗?这是我最后一个暑假了!”或许阿王想起了去年暑假要求骑车往北旅行被母亲严词反对,又或许想起了前两年刚刚上大学那会儿,满腔热情的和父母说要留在外面做暑假工,却被母亲以“家里会赚钱,不需要你操心”的理由连声训斥回来,阿王的语调更加激动和大声:“有出息,有出息,我能有什么出息?什么的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成,每天满怀热情的去计划准备一堆的事情,却从来都不能做,结果都只能放弃。没有尝试,没有争取,长了个脑子想,长了个嘴巴说,却断了双手做。这样一直下去,我永远都只能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成,怎么有出息,你们告诉我怎么有出息?我有梦想,梦想不去做,永远是梦是幻想,真不知道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说了这段昨晚想了很久却一直憋着的话,阿王的心情才逐渐缓和下来,不再言语,低头继续机械的重复他吃饭的方式。而中年妇女只是淡淡的低头回了一句:“反正外面太危险,我不同意你去,也不会给你钱去。”然后也不再言语。似乎阿王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再回话,圆桌周围再次沉静下来,只能听见狼藉的桌面碗筷叠加碰撞的声音。中年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用粗黑的手拿起酒杯喝着一种叫做“黄华山”的白酒就着煮花生,酒买来就是用杯子装的,一杯两块五毛钱,当地的农民工都爱喝这个。他的身后放着几瓶五粮液和几瓶包装不错的白酒,这些是这几年别人送的,他一直没喝。 7点3分,阿王放下手中的碗筷便起身回到了房间,中年男子此时也正好喝完了最后一口酒,起身将被子和花生盘放到洗碗槽中也便离开,去了客厅看电视。中年妇女这才起身收拾碗筷。至于后来在阿王睡觉前的5小时27分钟之内,家里有什么声响阿王是不知道的,因为那段时间他一直在他装有空调的房间里玩游戏和对他的梦想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