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妍
菁菁和小美是大学同班同学,毕业后一起分到报社。小美长得小巧,弱不禁风的样子,菁菁总感叹自己的命运不如小美:“大家总是照顾你!”小美掩嘴笑,说:“其实还有许多原因。”
在报社,菁菁的工作明显比小美辛苦。同是出去采访,菁菁老跑偏远郊区,工厂区。小美则每天早上在办公室上网看完八卦新闻,在邮箱里选几篇美文小稿,润润色,交给美编排版。这班就上完了。
菁菁总在外面跑,一回来就伏案猛写,她成了一个隐形人。而小美则活跃在办公室每个角落,她清脆的笑声响遍办公室每个角落。一个月不到,小美懂得算命的消息更是在报社传开了。
那天,一个关系户黄老板请报社的人吃饭,菁菁和小美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也被拉去作陪。众人都起哄要小美给黄老板算命。黄老板不等小美说话,已经硬生生将一双跟熊掌一样肥厚的手塞到小美的小手里。
小美不说什么,将黄老板的手翻过来倒过去,吐出一句:“我看你最近要破财,出门在外要警惕。”黄老板大嚷起来:“我上个月出差被扒窃,口袋里连一分钱都没有,差点流落街头。这话你要早说就不会有事了!”
第二个被拉到小美身边的,是别的部门的同事小李,他大约不信小美的说辞,嬉笑着伸出手来。小美并不介意小李的轻慢,仔细将他看了个周详,说了四字:“爱而不得。”小李面色一变,问:“此话怎讲?”小美说:“你心里那个人你自己知道,我不多说了。”小李一言不发退下,单见那表情,就知道说到痛处了。小美看自己的话起到效果,又说:“我再赠你一句,潜龙在渊,飞龙在天!”
小李就跟被小美看穿了心一样怔在那里。这桌饭吃到最后,小李都没怎么说话。
听闻,就在第二天,小李就递交了辞呈。
报社里开始改革了,要大动作精简人员,每个部门裁一个。菁菁和小美是新人,最危险。菁菁掂量了一下,觉得自己的位置似乎比小美要稳些。但世事难料,小美也是聪明人。
分管菁菁这组人的主任是社里最年轻的一位。听说主任三年前丧妻,至今没有再娶。菁菁借口谈工作到主任办公室去请安。谈完工作,菁菁愣在那里,欲言又止。
主任问:“小菁,还有什么事情吗?”
菁菁脑袋突然一片空白,精心准备的套近乎的话,一句也没有讲得出来,只好转身告退。
主任温和地笑笑,说:“我听说小美会算命,你们是同门师姐,你替我看看。”说着将手伸过来。
菁菁知道这是大好机会,于是执起主任的手,翻来翻去地看了,说:“你手掌纹理有断裂,仕途略有坎坷,不过有贵人相助。”主任不置可否。
菁菁是按照逻辑算卦的:老社长要退休了,新社长在考察。论资排辈应该轮不到这位主任。说那些高升发财的话,倒显得自己客套虚伪。但话不能说死,主任万一不小心扶正,还显出了菁菁的远见。
见主任没什么反应。菁菁觉得有点无趣。
正说话间,小美风风火火进来:“你们在聊什么呢?”主任说:“小菁要把你半仙的位置顶了,正替我卜问前途呢!”
小美很吃惊地问:“菁菁也懂这个?那运情如何?”
主任说:“前途不看好啊!”
小美自做主张地将主任的手捧到脸前,贴得只剩一寸的距离,良,久,说:“恭喜恭喜。”
“喜从何来?”
“主任已经过了万般坎,从今往后诸事皆顺。看这手纹～马平川,若论仕途,那是前途无量;若是姻缘,那是好事将近!”
主任面露喜色,搓着手说:“借你吉言!不愧半仙。”
菁菁在一旁有些尴尬。看来,人人都喜欢阿谀的,即便是假的,也能引起最少片刻的喜乐。任何时候都不能说真话的,切记切记。
这几天,菁菁提不起劲,懒洋洋躲在办公室里不想写稿。
然而,好消息传来了!菁菁上岗,除了负责现在的版面,还要接手小美的版面。
菁菁刚刚要感叹人还是要有实力的好。小美却接到广告部的任命。广告部是报社的肥缺,据说广告部的经理已经好几年工资都没支取了,一直挂在单位发的银行卡上。
年底,主任扶正,被委任为新社长。三个月后,小美嫁人了,新夫婿是前途无量的社长大人。又过半年,小美辞职了,开了个广告公司,专门承接几家报社电台的投标业务。
菁菁服气了。真正的相师,不光是掐算别人的命,还要将自己的命巧妙地融入卦里。
这天,小美到报社办事。顺便找菁菁聊天。小美拈起菁菁的手,说:“来,我帮你算个命。菁菁,你手骨太硬,前程坎坷啊,你要有贵人扶助,才能出人投地。”
“哦?”菁菁饶有趣味地等着下文。
小美闲闲地说:“社长有个老乡,年纪虽然大了点,但职位不低,妻子刚去世……”
菁菁不经意地抽出手掌,说:“可是我也给自己算过一卦,我不需要贵人,靠自己的努力,也定会出人投地!”
小美怔住了,良久,亲热地抓住菁菁的手轻摇,说:“那么,祝你好运。”
然后,她们相互看着,笑了。
(责任编辑董晓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