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校王保国的好人好事

时间:2022-02-19 08:34:42 

冯 辉

正要睡午觉,少校王保国的堂弟王保民打来电话,慢腾腾地说:二哥,我在石家庄出差快半月了,事情也办完了,今天晚上顺路来天津看一看你,也看望看望嫂子和侄子,两三年没见面了,挺挂念的。堂弟王保民慢腾腾的好脾气在别人看来很有涵养,他总是一副水漫到床沿也不慌不忙的样子。

看望看望!?少校王保国,心头一热,一种被亲友关怀的温暖从心底浮了上来。心想,亏他还惦记着我们一家。少校说:欢迎欢迎,到底是兄弟情深,刚好国庆节放假,我们都在家,平时忙着干工作,还抽不出时间陪你呢,这次陪你在天津好好转几天。

堂弟王保民说:天津我来过,不想多转了,麻烦你给我买一张明天下午从天津去上海的卧铺票,趁这次出差机会我要到上海去散散心,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大上海呢。

听他这么一说,王保国心里突然产生一丝凉意,看来他看望看望我们是借口,麻烦我帮他买张卧铺票去上海散散心是真。王保国就说:小弟呀,你怎么不早两天打电话,明天是九月三十号,国庆节放长假大家都外出旅游,车票肯定紧张。

堂弟王保民不温不火地说:你们家就在车站跟前,弄张票还不是小意思,就麻烦你了,二哥!要是车票太紧张,买一张后天的十月一日的票也行,我就在你们家多住一晚上,实在没有车票,你到时候把我送上车就行,我上去想办法补票。你也别太累了,注意身体要紧,二哥。

王保国听着堂弟王保民一口一个“二哥”地气着他,每个“二哥”都像打出的一个闪雷,也像捆住人手脚的绳索。心想,我家在车站跟前怎么了,火车站又不是我家开的,黄金周的车票紧俏得像护照,还说弄张卧铺票是小意思。王保国从老家入伍到部队已经十几年了干到了少校,在老家来说,已经是大官了。部队工作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王保国从来都没有产生过去上海散散心的闲情逸致。虽说堂弟王保民叫了王保国好几个二哥,真心也罢,假意也好,看在叫二哥的份上,王保国还是表现出愉快的样子说:好吧,我尽可能给你买上明后天去上海的卧铺票。

堂弟说:谢谢了晚上见。

王保国说:晚上见。

按说老家来人,热情接待是人之常情,可王保国打心里烦这个堂弟。王保国刚军校毕业那年,分到部队代理指导员,这个堂弟就打电话说:我对象的弟弟想当兵,亲弟弟呢!对象看我的本事呢,你给帮帮忙撑撑面子。二哥你都当官了,这对你来说是很简单的事。王保国知道他对象的那个弟弟是社会小混混,派出所都挂上了号,如果把他弄到部队,从大里说是有损革命队伍的纯洁,往小里说是给自己添堵。事情没办,后来堂弟就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笑着说:你只管自己好过,不给亲友办事。我在对象面前一点面子都没有了。仿佛他的面子都让王保国给丢尽了,王保国百口莫辩。实际上王保国也办不了这事。又过了两年,王保国调到部队政治机关当了一名宣传干事,堂弟又说:咱们村的刘海娃在部队机关当参谋。已经把他家的三四个亲戚弄到部队当兵了,还有两个考上军校提了干呢!这次你一定要把我舅舅的儿子弄到部队当兵。亲舅舅呢!舅舅对我有恩,舅舅求到我这个外甥了,我得知恩图报。王保国尽量用不急不躁的语气给他讲道理:你看这部队又不是咱们家的,我也不管接兵的事,你提出的这事哥真的办不了。你说这次在家乡接兵的是解放军,我是武警,跨着兵种呢!铁路警察管长不管宽,我指挥不了解放军,你就别为难哥了。堂弟王保民慢腾腾地笑着说:哥,看你就那么大点本事!现在当官的谁不是为自己办事,就你傻。随即“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挂了。王保国想,堂弟一定是恨他了。恨就恨吧!他的语气令王保国反感,王保国不习惯听他这些不着调儿的命令。

这次分明是买火车票,却说是来看望看望王保国全家。心里再不愉快,也要做出高兴的样子来,毕竟弄一张卧铺票。比把他的那些个混混表弟们弄到部队当兵要容易得多。

王保国当即去了火车站。

火车站人山人海,售票大厅有警察把门,从窗户看进去,里边人头攥动,从门窗里散发出浓烈的热烘烘的汗腥味。从售票大厅的门口分出三排队伍,藤蔓一样向广场延伸出去,枝枝权权,曲折婉蜒。王保国挤向售票厅的窗口,趴在他人身上向大厅里看,电子信息牌上显示的几乎全部是“无票”的红字。王保国真的犯难了。

王保国急得大声喊了起来——谁有去上海的车票退——谁有——

人们用怪异的目光看他——这时候谁会有票退给你?

整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仍然没有一点希望。

快吃晚饭了,王保国正想回去。这时走来一个胖矮的中年男人,用胳膊碰了一下王保国,一对小豆豆眼诡秘地四下望了望,说:要哪一天的票?

尽管如此,王保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说:明天后天去上海的都行,你有吗?

小豆豆眼说:很难呀,要加钱才可能搞到。

王保国问:一张去上海的卧铺加多少?

豆豆眼说:一百五。

王保国说:你杀人呀?加这么多。

豆豆眼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搭他的茬儿,像一条滑溜的泥鳅,一窜就不见了。

这时过来了一个警察,说:那些人都是票贩子,别买他们的票,当心买了假票。

王保国说:你们怎么不抓?

警察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淡淡地说:忙不过来。大家都不买他们的票就是帮警察的忙了。

王保国突然握住警察的手,说:麻烦您帮我弄张卧铺票吧,我有急事去上海,我是军人,是少校,请相信我,真的!说着掏出了警官证。为了一张火车票,王保国被堂弟逼得第一次滥用军人的证件了。

警察看也不看,推开王保国的手,说:我只管车站治安,不管车票的事,实在帮不了你,真的!

王保国说:您想想办法帮帮我吧,您的办法肯定比我多。

警察笑着说:我也不认识卖票的。管不了人家,也帮不了你。我要管得太多,一天下来非累个半死不可。请您谅解。

王保国只好说了声谢谢。真是铁路警察管长不管宽。

王保国突然想起了几个朋友,打电话让他们帮忙想办法,都说太迟了,高峰的时刻,根本弄不到票。

王保国在心里狠狠地骂道:车票呀车票,你他妈的怎么就这么俏呢!心想,下辈子一定找个车站售票员做老婆。

正在王保国无可奈何乱转悠的时候,豆豆眼又出现了,说:黄金周的票很难搞到的,钱再多没有票也是枉然呀!看你穿着军裤,是军官吧!

王保国轻蔑而气愤地看了他一眼。豆豆眼的下巴上堆着厚厚的脂肪。头像是直接墩在肩膀上,没有脖子的过渡。王保国讨厌脂肪,再不想看他。豆豆眼一点也不气馁,目光贼不溜秋转动着,说:我给你搞一张,就加一百五。

王保国惊诧而愤怒地攥紧了拳头,真想骂他几句。看了看四周黑压压的人群,求票的紧迫感使他努力平静下来,不轻不重地说:真够心黑的。一张票加一百五?

你看看这两天的行情,加二百想要的人也有,能搞到卧铺票就算不错了。

豆豆眼看王保国在犹豫,又像泥鳅一般要滑入人群,王保国咬咬牙说:一百五就一百五吧,把票给我。

王保国浑身冒气地从豆豆眼的手里拿过一张卧铺票,一看,票价近三百元。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数出四百五十元,豆豆眼一把抓过钱攥着,瞬间就消失在人群里

了。豆豆眼的动作迅速、准确而老练,容不得你缓上一口气。

王保国攥着这张车票,穿过嘈杂的人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车站的夜晚昏沉、粘稠、沉闷,像压抑的梦,王保国心里却刮过一阵春风。

回到家,王保国想堂弟应该到家了。就边开门边兴奋地说:车票紧张得要命,好不容易才搞到一张。老婆在门口冷笑着说:给你打了无数电话,怎么不接?

王保国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十多个未接电话。王保国说火车站嘈杂得要命,没听见。

老婆的眉毛像霜打的柳叶,说:晚上做了一桌菜等你堂弟来,一就怕招待不周得罪了你老家的人。忙了半天,等了半天,人家来电话说今晚不来了,明天上午来。耍人呢!

王保国为了一张卧铺票累了一下午,不想与她争执,更不想让她知道他多掏了一百五十元钱的事。他想维护家里的安定团结。自己给自己轻笑了一下,就钻到卫生间冲洗了起来。

第二天,王保国睡到了七点半,老婆叫他起床,他说累死了反正车票到手了急着起床干什么?

老婆说:你堂弟不是上午要来吗。你这样睡觉,觉得好看吗?

想想老婆的话也对,堂弟来了我这样睡着是不好看,就起床了。洗漱完毕,坐在阳台上看着花盆里的米兰,细碎的花像一粒粒金黄色的小米,散发着浓郁的香味。王保国拿出手机想给堂弟打个电话,想想发短信比打长途便宜,便给堂弟发个短信,说今天下午去上海的车票买好了,保证耽误不了他去上海散心,叫他放心。

没两分钟,堂弟的电话打过来了一哥呀,石家庄这边的人热情得很,我给他们安装调试机器技术也不赖,他们很感激,不让我走,非得请我晚上吃一顿饭,我实在推辞不了啦,如果硬走掉;就得罪了热情的客户,麻烦你把今天傍晚的火车票换成明天的,我坐明天傍晚的车去上海。

王保国气得血往头上涌,真想把手机摔了。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努力平静地说:你可真是日理万机,比国家总理都忙。人家客气一下你就当真了,我晚上请你一顿行不行?你不知道让人是个理,锅里没下米这话吗?明天的票弄不上了。国庆节这天的卧铺车票你别指望!

堂弟在电话里听出王保国有脾气了,便谦虚地说:不忙不忙,这是工作,客户是不能得罪的,没办法。车票如果真的弄不到,我明天到了再说。

堂弟今天来不了,王保国就得在下午六点发车之前把车票退掉,当然最好是卖掉。想想车票如此紧俏,卖出手应该是很容易的事,于是王保国下午四点打的去了火车站。心想两个小时足够卖出一张车票。

车站的人像稠密的蚂蚁,人们的体温仿佛把车站的温度也拉升了许多,到处散发着热烘烘的汗腥味。说来也怪,买车票时王保国大声喊叫着谁有票退,一点都不难为情,也完全不顾及什么体面。可到了退车票时,却口涩得像咬了一口青柿子,怎么也张不了口喊一声谁要车票。还有,王保国买的是高出票面一百五十元的高价票,如果向别人索要这一百五十元,与丑恶卑鄙的票贩子有什么两样?但,如果不要,又觉得亏得慌。一百五呢!

王保国终于鼓起勇气喊了一声;谁要去上海的车票?立即有几个人围了上来。问:有没有去沈阳的?有没有去哈尔滨的?两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见是三百元的卧铺,说太贵,问有没有硬座。仿佛王保国是卖车票的人。他们不知道这张票王保国多加了一百五十元高价。还有人说:会不会是假的,车票这么紧张,还有卧铺喊叫着卖?王保国努力说明这票是真的,可越说明越觉得自己像卖假车票的贩子。王保国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

一个戴眼镜的干部模样的人说:给我吧。王保国一见有了买主,就把票给了他,等着他掏钱。男人看了一下票说:不过我到南京下车,票价得少上五十元。王保国见这人像个公务员,就压住吵架的欲望,说:你去买到南京的车票吧,免得亏损五十元,我这是到上海的。就三百。王保国觉得这世界上的人怎么都如此精明,唯恐自己上当吃亏。你坐到南京下车,南京到上海这段距离让我白掏钱?何况我还是多掏了一百五买韵高价票。一股无名之火蹿上心头,说:不卖了,不卖了。王保国从男人手中抓过车票,肚子里的气郁闷得像候车室的空气。

王保国正自己气自己呢,豆豆眼挤到了跟前,说:有票吗?上海的车票加二十元给我。很明显,他没有认出王保国,他根本不知道这张票是昨天傍晚从他手中高价买来的。豆豆眼只认钱,只认票,不认人。他嘴里说着,手已经上来,好像要从王保国手里抢票一般。王保国把车票攥死在手中,豆豆眼掏出钱来就要往他手里塞,说再加十元。王保国压住心底的愤怒对他说:你加一百五我就卖给你!

豆豆眼的眼睛突然睁大说:你杀人呀?比票贩子还黑!

哈哈,王保国冷笑了一声,心想,这贼子也能说出这等话来。

王保国打开了豆豆眼那只围绕在他手边抓票的手,把票塞到了还在看热闹的戴眼镜的公务员模样的男人手中,说:你不是要到南京吗?给你票,二百五就二百五。男人取出钱塞到了王保国手中,拿过票转身就走了。王保国看得出他眼镜下面有得了便宜后的意外惊喜,也有坐获渔利的欢欣和兴奋。

一张四百五十元从豆豆眼手中买来的车票,当着豆豆眼的面王保国卖给了别人,而且只卖了二百五十元,王保国不知是什么力量鼓舞着他心甘情愿地去吃亏。

豆豆眼惊得嘴里像撑了个鸭蛋,摇着头嘟囔着:二百五卖了,二百五,真是个二百五……

卖掉了车票,王保国没有一丝一毫为堂弟再弄一张明天车票的兴趣了。堂弟要来就来,不来也罢。本来和老婆说好了,今年的黄金周出门去转一转,也不出远门,找个附近的类似生态游的地方住上几天。老婆是一个中学的语文老师,连续带了三年高中,从高一到高三,推着磨儿转,累得要死,今年又轮换到了高一,好不容易有了喘气的机会。去年的黄金周,本来也计划出去游一游,可是老家的亲戚来了三个,说是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好不容易鼓足了劲儿来一趟大城市见见世面。于是,王保国每天陪着他们去城市的大小街道观光,中午吃馆子,晚上一家陪着进饭店,开销大得心里发慌。亲戚们也说外面吃饭太贵,晚上到家里自己做。但菜呀肉呀买回家来,总不能让亲戚动手,还得表现出一个高姿态来,还得哼着曲子做饭。老婆还要给她的高三学生恶补功课。王保国只好天天做饭,做完饭又喝酒陪客,累得要趴下了。黄金周变得没有一丝儿成色了。

突然,王保国想起来了刚才卖给公务员的车票是天津直达上海的Z字头车票,中途没有停站。公务员明明说他是到南京下车,这不是耽误人家的事么?这该怎么办呢?王保国焦急地在火车站寻找了起来,直到满头大汗也不见那人的踪影。倒是几次碰见了豆豆眼。王保国问豆豆眼:看没看见刚才买我车票的戴眼镜的男人?豆豆眼说:还有票吗?加钱给我。王保国说,那张车票是直达上海的,那人是到南京的,如果上了车,会耽误人家事情的。豆豆眼说,也许他到南京是假,到上海是真,只是为了让你减少五十元而玩了个诡计,你还当真了。嘴里还嘟囔着说。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傻瓜。王保国在心里骂着豆豆眼。只有你这票贩子才有那样的诡计,直

是小人之心。

找不见那个买票的男人,王保国觉得自己像骗了人一样心里不安。看看表,已经五点多了,去上海的车次该是进站的时候了,王保国又—想,反正黄金周里没有大事,堂弟明天才来家里,还不如到车上找那男人,给人家说明一下。以免他在南京下不了车而耽误了大事。

到了进站口,工作人员不让进,说是有站台票才让进,而现在为了防止无票人员上车,根本就不出售站台票。王保国说我的战友去南京开会,买的票是直达上海的,我得给他说明白,否则下不了车会耽误大事。直到他拿出警官证来证明,工作人员才很不情愿地放行了。

离开车时间还有五六分钟。王保国终于挤上了13号车厢,记得清清楚楚是10号上铺。

看到10号上铺上没有人,王保国想,他还没有上车,再等一小会儿。列车员喊着让送亲友的人下车时,那个男人才急匆匆地上车了。王保国赶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你到南京下车,这车是直达上海的,别耽误了你的事。那男人急着把行李往10号上铺上放,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说:谁说我到南京下车。我买的是上海的票。

王保国气得快要爆炸了!我花四百五买的票,二百五给了你,票价还三百呢。王保国突然感觉被欺骗被侮辱了,觉得这男人空长着一个公务员的外壳,正要为少给的五十元钱和他讲理,一个年轻姑娘却气咻咻地对那男人说,10号上铺是我的,你怎么把你的东西都往上放呢?

男人说,明明是我的,把你的票掏出来看一看。姑娘立即掏出一张票来,那男人看了看,又掏出自己的票,突然一把抓住了王保国,说:这票是你卖给我的,你得让列车员检验了真伪才能走,否则,你得赔我的损失。

王保国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麻烦事,大声说,放开我,车快开了。

王保国越是说那男人抓得越紧。男人说,反正我是去上海,你下得了车下不了车与我没有关系,你得赔我的损失。

眼看着车关门了,王保国下不去了,那男人还抓着他的肩膀不放手。王保国使劲一把把那男人推倒在乘客身上,向车门急奔过去,可是,列车已经启动,外面的景物已经向后移动了。王保国长长叹息一声,软软地顺着车厢蹲了下去。那男人已经把票交给了乘务员,并把乘务员叫了过来。乘务员说:你卖给他的车票是假的,你跟我来一下。王保国憋足了气大叫了一声——他妈的,我靠!列车员回头狠剜了他一眼,说,注意文明。

王保国跟着列车员挤到了办公席,等候在那里的两个乘警打量着他。公务男人指着王保国说:就是他。乘警开门见山地说:你卖给他的票是假的。

王保国什么也不想说,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与他们辩解了,只掏出了警官证放在了乘警面前。

两个乘警拿起来看了看,说:你要证明什么?

王保国把如何在豆豆眼那里用高价替堂弟买票,堂弟又不来了。又如何低价把票卖给这个男人的事说了—遍。这些事让他心里难受得想呕吐。

最后王保国说:我把票卖给了他。他说是在南京下车,因车票是直达上海的,我怕耽误了他的事,找上车来给他说明情况。谁知这男人刚才说他就是到上海的,害得我也下不了车,跟着你们到上海。要是我知道票是假的,我还能找上车来让他抓住?

王保国已经没有什么辩解的了,事情明摆着,处理吧。

乘警说:不管怎么说,你卖给他的这张票是假的,他还得补票,这个损失还得你来补上。

王保国二话没说,掏出了男人买票时给他的二百五十元,扔给了那男人,这钱已经被他的汗水浸湿了。男人拿着钱对着车灯看真假,看了半天,要他换个不湿的。王保国真想大骂一声:去你妈的,但没有,他愤怒地大吼道:这就是你给我的钱!

王保国忽然觉得自己身上没有多少钱了,到了上海连返回的钱也没有了。

心想,走一步算一步吧,王保国想给乘警说明情况,到达上海后让他免费坐当天的车再返回天津。但,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也因为他还心存着那么一点警官的自尊。他宁愿在上海用警官证办个银行帐号,给老婆打电话,让她给他打款。快得很!也省心。

那男人走了。乘警又笑着看了王保国几眼,说:你呀,真……

傻字他没有说出来,但王保国看出了他的口型,也听出了他发音的声母,他要说的就是这个字。

乘警说:看在同行的份上,你就在我们的车厢待着吧。省了查票时你补票了。

王保国只能笑着谢谢他们了。因为他身上的确没有买票的钱。心里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是老婆打来的。

她说:晚饭早做好了,你到哪里去了?

王保国说:我在去上海的列车上。

老婆惊诧地大叫着说:没个正经样子,别开玩笑了,快回家吃饭吧。

王保国说:没有开玩笑。我真的在去上海的列车上。

老婆说:我明白了,你一定和你堂弟在一起,你们商量好了一起去上海散心是不是?

王保国觉得有一肚子苦水,却连倒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说:明天堂弟从石家庄到天津,你在家里替我接待吧,反正你也休息。

老婆说:你们兄弟俩都不是好东西,合伙把我当傻瓜。我明天也去上海散散心。

王保国嘴角咧出一丝笑,说:来吧,真来了我在上海接你,多带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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