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里,陈莎莎还是对身边男人的老婆最感兴趣,她要知道她们为什么让躺在身边的这个男人那么不喜欢,而跑到她这里来,比如原来于中成的老婆,老黄的媳妇张庆云,现在老钱的媳妇吴大曼。当然张庆云她们是过去式了。目前她要研究的只剩下吴大曼这个人。还有,她知道她不会止于吴大曼,这要看老钱的表现,他要是稍差些,那么还会有李大曼、赵大曼的出现,白己还年轻,路还长着呢。手机振了一下,一个短信:今晚有时间吧?我想约你吃饭!发信息的人是土地局的张哥,陈莎莎微微一笑,这人是她上周在饭局上认识的,一个处长,有实权。她回道: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她抛出一个饵。对方又来:感觉和你投缘。他开始顺着藤蔓往下结瓜。她回:我也感觉和你一见如故,但这种方式会不会很唐突?她步步为营。他回:其实这个信息我也是想了三天才下的决心。若你今天不方便改天吧!他也收了刚开始的轻狂劲儿,变得慎微了。她回:张哥这么有诚意,那我得识抬举啦,容我打个电话推了另个局。小俏皮的话缓和了气氛,又给了一张好大的脸。对方马上来:好的,我等你,妹妹。阳光灿烂了,还有点得寸进尺。她暗想鱼儿上钩了,不知是大是小,但至少生意是做定了,端午节卖他一百斤油。黄昏已至,她开始梳洗打扮。榨油店的里间是她休息的地方,为了方便生意,一年里她有几个月住在这儿,当然那些特别的夜晚除外。这次她画得很慢,要仔细得多,浓淡适宜,再找出底裙和小衫换上,在裙子下摆喷了一点香水,一切收拾停当,她拿上自己的香奈儿包,这是她上个月买的,为了装饰自己的门面,平时不怎么背,搁置在柜子里,这次她拿上它,就是要让这个男人注意:这是我的标码。“轰隆”关上卷帘门,一个新的夜晚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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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钱十点钟来电话,说中午要来接她,去黄海鱼村吃海鲜。因为她的店开在热闹街,老钱从不来,今天是第一次。本来今天她没榨油,前两天干活儿兴致上来,几个油桶都快让她榨满了,况且不是节日,油卖得慢,一些散户来打油,三斤五斤,十斤八斤的,都是热闹街和附近佳帝华城住宅区的住户,估计现有的这些油能卖上十天半个月。散户的钱,她挣不上多少,只能挣些名来。端午前的几大户若要油,她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榨都供不上的,所以她不愁。去年春节有七八个单位在她的油坊定购豆油,给职工分福利。那几天她的机器二十四小时开着,雇个人干活儿,但那只是做样子,一百斤豆子榨三遍,出十四五斤油,而榨完这一百斤豆子需要一个小时,根本无法弄够,她去市场买普通豆油,只要和她的豆油颜色差不多,管它是什么地沟油还是别的,这年月假的到处都是,真的才是凤毛麟角。夜里拉来二三百斤,哗地往白家的油桶里一倒,就是她的绿色无公害豆油了。她的豆油十二元一斤,普通豆油六元,她赚了一笔好钱。但是热闹街的人们花自己的钱买的是她的现榨的豆油,她一直很对得起热闹街,她打算下半辈子扎根在热闹街呢。她打开了机器,并把昨天榨完的豆饼一半倒人机器下的大铁槽子里,又往机器里倒了点黄豆,然后把头一天榨完的含油的豆渣铺在漏油口,看油出得慢,她又舀了一舀子豆油放在出浦口的铁盘里。还嫌不够完美,她在机器边上有黑油渍的地方用手抹了一下,往鼻子上一蹭,白己都忍不住扑哧一乐,她有好面相,也有好演技,不当演员屈了材料,照下镜子,还真像榨了半天油的模样。
老钱车到时,她正奋力地挪起一袋黄豆。机器轰隆隆地响,一片片压扁的豆饼源源不断地从机器里吐出来。她穿着被豆油浸得有些发黄的白大褂,松松垮垮,像个农民工。城里的女人,只要有男人,条件稍微好点,现在基本没人干这样的活儿,这样操劳的女人,可是在丢两个人的脸。可她偏要干,她一个人忙得热火朝天,汗水顺着耳后和额角往下流。她就是让他看到,主题一:你的女人在受苦受累;主题二:她可以白食其力,什么都能干,穿上黄马夹她可以去扫街。她得到了应有的效果。老钱进来抱着膀,看着她,好半天没说话,后来摆摆手,她香汗淋淋地过来,说:“来啦!这袋豆子我不榨了,把这最后一遍加完,十分八分就好,你先歇会儿。”老钱一脸严肃地坐在一边等,等她终于关上机器,收拾完毕。
她换上衣服,重新变成时尚的女子,并用温柔的眼光看着老钱,笑着问:“等急了吧。我补下妆,咱们就走。”老钱不笑,有点严肃,老钱说:“你天天这么干啊?”她用纸巾仔细地擦着脸说:“是啊!”“怎么不雇个人?”她唉地叹了口气,说:“现在是淡季,生意不怎么好,勉强维持,如果再雇人我就真没赚头了。”老钱说:“那也不能为了赚钱白己挨这么大的累,受这些苦。雇人才几个钱,我给你拿,一年五万够不?”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用深情的目光盯着老钱,眼神里满是感动,说:“只有你才是真疼我的人!”然后快速地在老钱的脸上贴了一下,老钱忙回头看一眼,好在此时街上没有行人经过。他紧接着说:“如果这个生意不行,就不要坚持了,兑出去。”她此时已把脸转过去,正对着镜子拍粉。边拍边说:“现在比开始时好多了,只要坚持住,这个地方是块宝地。人们才开始认我的油,后面那片居民区,上秋就人住,那片才是真正的客户,不消半年,就能成,如果还不行,我就听你的。”她心想:狡猾的家伙,怕我在你老婆面前说什么吧!怕我在热闹街待得根深蒂固吧!是不是像浮萍一样才好,风一吹,水一激就跑没了踪迹,我偏不走,想让我藏得无影无踪,没门!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暗暗地说。再一回头,她恢复冰雕玉琢的娇美模样,鼓呶了一下嘴唇,娇嗔的口气拉长了音,说:“走吧!老大!”老钱脸上露出一丝笑,推开门,先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