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问:“吴老板是怎么跟您说的?”
张夺他爸翻了一下身,跟我说:“没见着吴老板,那个于副经理接待的。他说要等一等,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
我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人都没了,按工伤处理呗。”
张夺他爸说:“他们说要等鉴定完了再处理。”
我问:“没说怎么处理?没说给多少钱吗?”
张夺他爸说:“他们说,你要想马上处理也行,给两万,但得承认是违章操作出的事故。”
我说:“两万?还没狗崽子值钱呢。不行,死个人怎么也得二十万吧。”
张夺他爸说:“他们说了,想多要钱,就得等鉴定结果。”
我没明白,问:“人都烧那样儿了,还怎么鉴定?”
张夺他爸没说话。
我又说:“赶紧入殓。这天也不冷,时间长就臭了。”
张夺他爸叹气道:“我明天再去找他们。”
我说:“明天我跟您去。”
第二天,张夺他爸又去找吴老板,是我陪着去的。吴老板还是不在,还是那个于副经理接待的。于副经理见了我们就问:“还有什么事儿?没让你等着吗?”
张夺他爸说:“我想尽快把问题解决了。天暖,时间长了尸体放不住。”
于副经理说:“行啊,你想好了,属于违规操作,给你两万块钱,尸体可以拉走。”
张夺他爸说:“死个人怎么也得二十万,不能这么白白死了。”
于副经理看了我一眼,说:“二十万是工伤,要等鉴定结果。”
我看不下去了,说:“我们可以打证实,就是工伤。”
于副经理盯着我说:“苗述,你是不是干够了?”
我张张嘴,想说点什么,看到于副经理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于副经理不肯让步,张夺他爸不甘心就这么了结,谈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我们只好又回到了住处。
刚到宿舍,屁股还没有坐热,于副经理就派人来叫我。
刚走进于副经理的办公室,他冲着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我说姓苗的,你是哪伙儿的,是不是不想干了?你给那个姓张的乱出什么主意?”
我说:“我没有出主意。我只说天热,再不入殓人就臭了。”
于副经理说:“你不是想给打证实吗,你打什么证实?”
我说:“张夺就是工伤,是因公而亡的。他没有违规操作,是正常干活,为了把‘膨窑’弄开,滑下去的。”
于副经理说:“不可能,你怎么没滑下去?”
我听了不顺耳,说:“啥意思,你是想让我们都死啊?”
于副经理说:“好了,你明天不要在这干了,去财务结账,你可以回家过年了。”
我当时就傻了。我看着于副经理,心说:“啥意思?想隐瞒真相赶我走?”我的火一下子上来了,指着于副经理说:“你听着,我们虽然是打工的,但我们也是人!”说完,我摔门离去。
我生了一肚子的气,回到了宿舍。满满的一屋子人,张夺他爸和小玉也都在我的房间里,都在等着我回来。都猜到于副经理找我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进屋的时候,张夺他爸和小玉两个人在默默地掉眼泪。见我回来了,张夺他爸抹了把眼泪问我:“他们找你干啥?”
大伙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打开床头的那个木头箱子,又把里面的玉佛拿了出来,当着张夺他爸的面,把玉佛交给小玉。小玉手捧着玉佛,眼泪流得更快了。
我这才开口说:“没啥,嫌我帮你们说话了,要把我开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