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拿起铜勺敲着桌子说:“你把事摊开了,咱们就往明里说,宅基地一户只有四分,现在你家宅基地占了一亩多地,超了面积,按规定那是要处罚的,对你我可一直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张艮说:“糊弄我?别老拿法律政策来糊弄老百姓,也别对我说睁一眼闭一眼,这情我不领,我家建筑面积没有超四分,有六分地是园子,每家每户都是这样规划的,要说政策规定,镇上不还提倡发展庭院经济,说要把园子扩大到两亩,培育一亩园,胜过十亩田,谁说的?墙上标语的印子还没擦干净哩,这几年园子刚得上利,你们又这样说,你们是孙悟空转世的,七十二变?!”
镇长用铜勺狠敲一下桌子,说:“你搞清楚,没有拿到盖坨的本儿,一切都不是你说了算,那坨儿还不是政府盖的?!”
张艮也拿起铜勺敲了一下桌子,说:“你要说坨儿,咱们就说坨儿,你那坨儿大得过中央的坨儿?中央三番五次地说土地三十年不变,宅基地是受宪法保护的,镇长,你们这么算计农民土地,是不是违法的?”
镇长把勺子扔到桌上,点了根烟,说:“算计农民土地?这是为了土地增值,为了和谐发展,建设小康社会,你连这么点觉悟都没有?”
“觉悟?”张艮也点了根烟,说,“张川、合谷、张庄的地征的时候也说是为了发展,结果建了多少别墅,一栋别墅一百多万地卖,住进去的不是官员就是老板,人家把那里叫中南海,农民进城上了楼,老板领导往乡下来了,这也是和谐发展?上千亩的好地,建个高尔夫球场,就那么十来个人打来打去,也是建设小康社会?”
镇长脸子不好看了,副镇长拍拍桌子说:“胡联系什么,这是城市发展的需要,也是新农村建设的需要。”
“新农村建设就不要农民?农民不种地就是奔小康了,住进楼房就是城里人了?中央政策是这意思?你对中央政策的理解大有问题。”张艮站起来说,“镇长,逼着农民卖牛,赶着农民上楼,报纸上都批评哩。”
镇长一拍桌子站起来:“张良,我实话告诉你这事你抗不住,我也抗不住,县长也抗不住,这是一把手工程。”
张艮也拍了一下桌子说:“听不进去就拍桌子,有不同意见就说是抗,这是做思想工作?这是硬往下拿来了,要说做思想工作,该是双方面的对不?谁正确按谁说的办,不要以为你们就比我们正确,你们做事心里想的啥敢说吗?”
镇长又抓起勺子敲着桌子说:“你到底想咋?开个价,我不还价。”
张艮说:“没有价,我就想保住我的院子,我家人老几辈子住了几十年了。”
“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你说这些年你抗来抗去抗赢过几次?我给你说规划都做完了,你不同意就把规划废了?你这是螳螂挡车,会被历史的车轮碾碎的!”
“那我就与我的院子共存亡。”
镇长嘿嘿一笑说:“左手提个汽油桶,右手捏着打火机,披一身阳光,像英雄一样站在房顶上?”
“那也不一定。”
“这么说你是甘愿要做个钉子户?”
张艮拍一把桌子说:“钉子户?给我扣帽子是不,我要成了钉子户,都是你们逼的!”
“你是张艮也好,你是张良也罢,我告诉你,跟你这么客气是念及我们过去的交情,别以为谁真的怕你,你要当钉子户,我用老虎钳撬了你这颗钉,每次都做这不赢人的事,还上瘾了。”
张艮站起来说:“酒我喝了,你要说我是钉子户我就是钉子户了。”说罢走了,到门口,又回过头来,“你们都听着,这次我跟你叫明喊响,我要上访。”镇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脸如黑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