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副局长说:“大所长,你这是逼我犯错啊。我问你,你刚才说的袁什么,他家符合条件吗?如果经不住查,我的饭碗就砸你手里了。”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喂药吃。再说,村里、乡里还是按规定报上来,只要你给贺乡长加点压力,过了他那一关就行。这件事不办好,老弟的工作推不动,你知道吗?”
“那我就信你一回,你把名字发到我手机上。”
熊雄说:“我回县城请你喝酒。”
“算了,我喝了你的酒,不定哪天又冒出个贫困户来,要我批救济。还不如我请你。”
村民们终于闹事了。
派出所接到的情况是,大帽山村两百多村民堵在煤矿,要求给他们补偿。熊所长带民警赶到现场时,煤矿的秩序已然大乱,生产停摆。这是一场精心组织的群体闹事,矿区的入口处拉出一条横幅:“惩治违法开采,还我青山绿水”。几名中年人拿着打印的诉求文稿见人就发,矿井的洞口横七竖八或坐或卧着妇女老人,最打眼的依然是三号主井位置的袁世佳,他躺在一床半旧半新的被子上,被子下面垫着稻草,旁边放了水壶、茶杯、脸盆和洗漱用具,还有一件方便面;一根尼龙绳从东边树干上拉到西头的铁架上,上面搭着底色芜杂的毛巾和皱巴的衣服。看样子,他要在这里打一场持久战。
朱副局长肯定是接到乡政府的报告了。熊雄正思量对策,朱副局长就打电话过来,问要不要警力支援。熊雄看看这阵势,知道来再多的警察都无济于事,相反会激起村民的对立情绪,把矛盾激化。他回话说:“朱局长,请局党委放心,我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不给领导添麻烦。”
朱副局长担心地说:“小熊,处理这类群体性事件,你一定要理性地把握好度,千万不能扩大事态,有情况及时汇报,我在局里组织力量随时增援你们。”
电话刚打完,贺乡长带着一大帮人也到了。见面第一句话就问熊所长:“ 局里增援的警力什么时候到?”
还没等熊雄回答,村民听到这话后开始躁动起来。
一个精瘦的老人指着贺乡长说:“你当的什么狗屁乡长,不为老百姓办事,你还有良心吗?”
张岩坨马上呼应:“调警察来吧,要抓把我们一起抓去。”很显然,他才是这次闹事的主谋。张岩坨本来让熊雄收拾服帖了。可世事多变,矿上的煤卖不出去,他和车主们的运输业务成了问题,转而就迁怒于煤矿。
孙同学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派出所把六百五十吨原煤运到电厂以后,熊雄和张言喜还在琢磨怎样弄些北方的煤掩耳盗铃。孙立清说:“算了,对别人还假装做做样子,你熊雄就免了,弄虚作假比假还假。我给你们直接出具质检报告,你找财务科结账就是。”
到这时候熊雄才知道,结账也不是一句话的事,先必须到国税局开具增值税发票。按规定,工业用煤的增值税税率是百分之十七。照这么算来,光这笔钱就要五万六千多元,而且必须是先交钱后开票,再才能到电厂结账。如果把这笔亏空和宋老板多要的那笔运费算在一起,派出所的三十万元中会少了将近七万元。这是没法向局里交差的。还有,派出所一时三刻也拿不出缴纳增值税的那么多现金。至此,熊雄才想到张教导原有的担忧绝非杞人忧天。这三十万,就好比结在树上熟透的苹果,它属于派出所,属于熊雄。但是,你跳起来摸得着,却摘不到。熊雄需要梯子、木凳之类垫脚的东西。可是,哪儿找梯子和木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