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也算是一段故事,这故事也很平淡。
那年我念大一。十八岁。刚进省城念大学,真是觉得世界在我眼里格外的亮堂。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平息自己对自己的喜欢。
可有一天我终于陷入了自己的悲哀。
我长得不好看。个矮。面黄。牙希眼不大。在乡下男孩子金贵,是男娃就没人再去挑你好看不好看,只管你出工出息。所以我从没有为自己没有一张男孩子英俊的面庞伤感过。我全然不知道城里人很在乎这个。这甚至是让人活得如意的本钱。
那是学院举行诗歌朗诵会,每个班挑选一名同学参加。我能写诗,又擅长朗诵。于是我自告奋勇给报了名。没想到班主任委婉地跟我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理由后,却让班上一位好俏一丽的女孩上台朗诵了。那女孩的朗诵水平自是差我一大截,于是……我第一次惊悸地发现我之所以能保持宁静的心态生活,是因为我没有在意或发现别人对我的轻视。原本我是不曾被人在乎被人关注被人欣赏的呀!那幺,我的活着实际上是依赖自悦在支撑着了!而这所有的原因便是因为我不漂亮。这使我无法不在很长的时间里心存沮丧。那时候我甚至不希冀人生再圆满我什幺,只希望如果我真是安徒生笔下的那只丑小鸭便赶快长出丰满的羽一毛一和一对漂亮的翅膀。
终于有一天,我在学院图书室偶尔读到《读者文摘》上的一篇短文。那文章的题目是《难忘的八个字》。我起先是漫不经心地看,没想到后来我却无法抗拒一种深深的震撼,甚至那一刻我发现我这个不曾脆弱的男孩在感情上完完全全从属于一个女一性一。我一个人跑到学校附近的一座山上。就那幺静静地沉思了一个上午。待我再下山的时候,我便只觉得天空好湛蓝大地好洁净世界好纯美了。甚至我感觉空气中都氤氲着淡淡的花香。
其实那篇文章也好平淡呵:有一位很丑的女孩,没有人去关心她去一爱一她,像一只孤雁她很失落也很寂寞。有一天,她的老师给她作听力测验,让这女孩站在三米远的地方听她小声的说话。老师轻轻说的一句是:“真希望你是我女儿。”仅仅是这一句,便融化了女孩心头所有的冰霜,改变了女孩今后的一生。
那一刻,我觉得我就是那个女孩了。只是尚未有那幺一个老师走进我心而已。
可是这是我可以笃信的啊!一如我笃信雨果笔下的卡西莫多注定要遇上那纯情美丽的艾斯美达拉一样!因为人的美丽终归是自己的心。
从此,我觉得这世界在我身上还原了一种公平。在所有人平淡地对待中生活我是一种很合理的活法。而那些轻易甚至是无由地接受生活宠一爱一的俊男俏女才是给世界派生出了一种不公平。他们的活法才是有些不合理。也许是缘于这种对自我认识的鼓励,这以后我居然萌发一个信念:要当一个很不错的作家——因为我相信了生活原本是不拒绝任何人投靠或走进美丽的——那种远远胜过人的外在美丽的人格美丽!不是吗?当我尚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作者便居然在《读者文摘》上转载了一篇《我不要介入你的美丽》的文章时,我就相信了这一点。那感觉就如同我是那个丑女孩,而《读者文摘》便是给予了那女孩鼓励的老师。毕竟呵,生活中有许多正视美丽的人能充满一爱一心地关注和接受别人的美丽。
……我说过这也许算不得一段故事。即使算也很平淡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