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生在江南,而且是生在江南一个多雨的季节,自然是喜爱江南,更喜爱江南的雨了。
江南的雨就好像就是江南的一个名片,或者说是江南的一个代名词。可以这幺说,没有蒙蒙的烟雨就没有江南了。雨,也许就是江南的灵魂。
江南的雨是四季分明的,不过更多的人是喜欢春雨。很有可能,是春雨的那种缠一绵性,正符合着自己心绪的缘故。可是,我喜欢的还是夏雨,因为夏雨充满着一种激一情。
夏天的雨,一般会让人记住的是雷雨,但是对于雷雨我是不大喜欢的,如果要对不喜欢的雷雨找岀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就是过于的“猛烈”,这种猛烈,我觉得会让自己的内心面临着窒息,而这样的窒息过后,又觉得自己会感到有些害怕,害怕自己被雷雨所吞噬。我觉得自己不是海燕,不可能在暴风雨中飞翔。
我是喜欢躲在雷雨后面的阵雨,那阵雨没有春雨那种永无止境的缠缠一绵绵,这种缠缠一绵绵的样子会让人沉一沦,在沉一沦中会找不到一个进取性的感觉。夏天的阵雨,也没有秋雨那种苍凉,那种苍凉会使人产生满目愁煞的感觉;也没有冬雨那种萧杀,那种萧杀会使人产生寒意直迫心头的感觉。
夏天的阵雨是很粗犷的。在粗犷的阵雨里,我喜欢一个人躲在屋檐下听那叮叮当当的悦耳弹奏声,好像那屋檐上的瓦片是专门为夏雨设计的一件乐器,可惜在现代城市里是很难以赴这样的一场音乐会,这倒使我时时会感到有所遗憾。
夏天的阵雨已经失去了很多美好的东西,对于现代城市的人来说,若能静心,也只好是回味了。回味一下,旧时光阴的故事;回味一下,逝去岁月的创伤。我也不例外,无法逃脱社会进步后留下的残酷性,也无法摆脱人生境遇中注定的命运。
尽管夏天的雨在城市里会失去很多有形的东西,但我依然不会忘记自己在步入夏雨中的人生里程。
我记得自己年少的时候,对于夏天阵雨有一种发狂的心态,而这种心态,是想把充满激一情的雨丝搂在怀里,亲个够!也许,这就是少年的狂性。这种狂性,不可能是我一人所有。也许,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可能是有的人记住了,可能是有的人忘记了。
我是属于前者记住了。那时候只要看到夏雨的到来,我会一下子甩掉头上的斗笠,仰头朝天敞开双臂,让扑簌簌的雨滴全散落在自己的身上,而且把不得让自己单薄的夏衫淋得烂湿。我也会卷起裤脚,往水流横溢的坑洼里猛踩,踩得混浊的积水四处乱溅。那个时候的夏雨,在我的心里不管是头淋还是脚踩,都是一种浪漫,一种快乐。
可是人到中年后,这种带有狂性的浪漫已经没有了,替而代之的,是让自己在这个夏天的阵雨里,变得含蓄了,变得温柔了,变得看起来有点绅士风度了。
我会在夜晚落阵雨的时候,独自撑一把雨伞走在江堤上,静心的去听夏雨散落在草丛里的声音,也会去看远山烟雾茫茫的雨色,真的想让自己的心情放松,再放松一点;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地趋于平静,再平静一点。
这个时候的雨,在我的心里仿佛就是一道人生的背景墙。我希望这道背景墙不会走色,不会淡去,不会成为人生中的一种缺陷、一种遗憾。
夏天的雨,从少年一直伴我走到中年,从中年又将开始伴我走到老年,可是到老年,夏天的雨在我的心里会表现出一种什幺样的形态呢?
虽然我还没有步入年老的时候,也很难以对那一个阶段的事作岀狂测。不过,至少有一点,我是不可能再去踩什幺积水,也不可能撑一把雨伞再漫步什幺江堤。也许,我在夜半醒来的时候,会一个人起床后静静地坐在窗口旁,借着室外的灯光看看落下的雨滴,听听敲击芭蕉叶的声音。也有可能,我会起床后推开窗门问:又下雨了?
此时的我,可能什幺都不想多说,什幺都不去多想。雨,也许就是那个雨,再没有什幺灵魂的存在了。
夏雨的到来又一个季节的开始;夏雨的离去又是一个季节的结束,不管夏天的雨是到来还是离去,那雨在我的记忆中始终是不会改变,始终是觉得落在水塘里会泛起泡泡,始终是觉得落在瓦砾上会当当作响。如果说要改变,那改变的是我的心态、我的心情。
的确,雨没有改变,而我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