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月夜,山中的一切都显得静谧。那翠绿的野草在月光下显得苍白无力。白蒙蒙的月光像下了雾一般笼罩着整片的旷野,朦朦胧胧。迷茫是这种情境的主色。倘若有人在这时涉足此地便会神游,仿佛心被那月光带进一片没有人烟的地方,时间是静止的,思绪是停不下来的。夜风好像是这夜里为数不多的动静,他吹过空空荡荡山谷,而那山谷的回声,是一句应答,是为了抚平风在这夜的寂寞。杨柳弯着腰随着风的节奏肆意摇晃着一只只纤细瘦弱的手臂,仿佛想要去捉住那驱走孤独的风铃,然而他捉住的却是那忽远忽近的月光。月光是梦,是一种纯粹的,懵懵懂懂的梦,是那种看似清晰的,其实是在眼前蒙上一层白纱的清晰,是那种可以看清眼前景色的轮廓,只是这景致仿佛都覆盖着冰雪,是一场雪白的梦境。
河流没有目标的在月光下匆忙奔走,整条河上都倒映着零零散散的柔和的白光,犹如一面碎了的镜子平铺在河面上,水下的鲤鱼偶尔会探出头来感受一下这月夜的惆怅,鱼是闭不上眼睛的,所以这月景下的凄凉,哀伤,他是尽收眼底的,当他留下一滴无色的眼泪时,河面上就会冒起两三个小泡泡,停留片刻就破灭了,好比那如梦幻泡影般的心愿。之后他便缓缓游向那无底洞般的黑,仿佛再也不忍瞟一眼悲戚的世界,仿佛那河底的黑是一种果断,快乐就是快乐,难过便是难过,没有夹在中间徘徊的地带,即便牺牲,也就是刹那间的事,心都死了,还存在痛苦吗?
零星的渔火在这黑白共存的月下缓缓穿行。遥望这渔船,宛若那三三两两萤火虫贴着水面一抽一泣。萤火虫又会是如何的悲恸。在漆黑的夜晚。自身的光芒只能点亮黑暗中的一角,他恨自己无法给那些陨落在草丛中的伙伴指引明路,他恨萤火虫的生命为何如此的的短暂,才发出微不足道的光,就即将熄灭,才感觉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就即将离开。一片黑云飘来,将皎洁明朗的月收入囊中。
乌云散去,玫瑰林中的白色玫瑰格外慵懒,垂着头面对属于自己的命运,惨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分外的白了。午夜时分,赏花的人潮早已散去了。深秋的夜风吹起来了,凉飕飕的,将月景更添了几分悲凉。旷野的烟灰是会成群飞扬的,转眼之间就把这空旷的野地包起来了,仿佛任谁都逃不出这牢笼似的。天边的乌鸦刺耳的嘶叫好似一把利剑插一入夜的心脏,而这撕一裂的声音则是黑夜在哀嚎。
往日夕阳斜照时,那金黄色的稻穗,眼下也被这朦胧月色衬托的透彻。风静止了,稻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活像一个稻草人,呆若木鸡。而这凌晨时分,露水便在这稻草人的脸上生根发芽了,一滴一滴,一行一行的止不住了。稻草人也会流泪?稻草人也有真心?在这寂静而又不得安宁的月夜,仿佛世上的一切都是有心的。那巍峨的山是个巨人,那槐树好像是一个男人,苦苦等着心爱的女人归来般的。而那匆匆流过的河水,却是一个钢琴家,弹奏着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哀伤却不失唯美。而这月亮神的使者似的,他仿佛是夜里一切生物的缔造者,他赋予生命给那些静止的物,他让淡然无味的夜变得诗情画意,他让这漆黑一一团一的夜变得惨白惨白,他让没有生命的物变得老泪纵横。
星星就是天上的萤火虫,是被夜空用一把无形的绳索拴住的,想飞也飞不走,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想要飞走过。忽明忽暗更是夜晚繁星的本色出演。明亮是因为他可以倾其所有的年华展现于生命这个舞台,他辉煌过,他闪耀过。昏暗是因为他生命中的一些错过了的对他有极为重要的人,昏暗是一种混沌,是一种悔不当初的年轮与宣泄,他只是盘旋在眼眶里的一滴泪,无论怎幺旋转,终究还是落不来的。即便漫天的星光凑起来,也不如一轮月的白。
东边有了晨曦般的光影,天蒙蒙亮了。惨白的月光似乎有了一点收敛,在微亮的光圈里不再显得那幺苍白,云层也像变过魔术似的,本来是纯黑的,现在变得深蓝,云里能透出光来。树叶又绿了起来。
在旷野的尽头有一座哥特式建筑的教堂,顶上竖着庄严的十字架,教堂外层的油漆刷的程亮,蓝色漆制的外皮在这黑夜与白昼交替的时候,月亮在渐渐退却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忧郁。树上的叶子随着冷冽的风渐渐飘落,而那凋零的花朵仿佛连活着的勇气都失去了。
一阵幽怨的提琴声从教堂里缓缓奏起,老人闭着眼深情的演奏着,老人鬓角的头发好像一一夜间白了,眼角的皱纹硬生生的刻上了几道。一一夜之间,好似什幺都被那白的怕人的月亮夺走了。身边的棺材里躺着他刚刚过世的妻子。银器上插着3根白色的蜡烛,火苗在蜡烛上肆意的起舞,那墙上的耶稣像微笑的注视着老人,仿佛为他送去了悲天悯人的安慰。那逐渐退去的月光夹杂着晨曦从那五彩的天窗投射进教堂,交织着老人深情的独奏,这种情感好像已经是悲伤以上的一种东西,已经升华,已经成为了一种独特的而又永恒的境界。46年的伴侣,在浪漫中开始,在浪漫中结束。生活中的花朵终会有凋零的一天,然而精神中所开着的花朵,是不会被磨灭的。生活中的伴侣离开了,而在脑海深处,她俨然还在初次见面的那棵柳树下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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