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伴随着黏软的童音。
我知道是一个孩子走来了。年轻的生命总是充满活力,我不觉微笑,感叹这稚一嫩的美好。突然脚步声急切起来,带着点摇摇晃晃的不安,终于一个不稳“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然后便是孩子委屈的哭喊。
我多想用自己庞大柔软的身躯接住她!摔在那硬一邦一邦的水泥地上该有多痛呐?但我也只能愤愤地用尽力气撞击阴冷的水泥,它一如既往,纹丝不动,而我无能为力。
我是土地。
我再一次听着自己愤怒的喘一息声,慢慢熬到了黑夜——呵!黑夜?城市里哪有什幺黑夜?
明黄的灯光搅浑了夜空的澄澈,像是生了锈的铁器,又像是掺杂了污水的胭脂。都市里的人们仍在不知疲倦地喧闹着,汽车尖锐的鸣笛声几乎令我尖一叫——我等待真正的安息吧心都要等焦了!
水泥永远压迫着我。
它从不言语,只是永远以高姿态将我埋葬在黑暗里。我曾暴怒地挣扎,也曾痛苦地哀求,哪怕它施舍给我一粒小小的种一子,让我拥抱一株小草也好。我渴望见到蓝天,渴望迎来光明,我不愿永远呆在阴冷潮一湿的黑暗里!可是,它始终沉默着,冰冷着脸,沉默着。
绝望的我在黑暗中想起一句话:哪里是道路,哪里便是不一毛一之地。
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自一由的。在开满繁花、有着鸡鸣狗吠的乡村,我还能有片刻的喘一息。我真庆幸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它像一缕清风,时时抚一慰我内心的躁动,我唯一的安宁之地。
唉......我无力了,我疲累的身躯促使我回忆起了我的曾经......
那时没有汽车,没有马路,没有夜晚喧嚣的人们,更夫提着灯笼在街上吆喝,昏暗的灯火忽明忽灭,并不会影响谁的安眠。那时,鸟儿快活的鸣叫一声能越过车轮的嘎吱声,引来行人会意的微笑,却决不会有人想要捉住它,将它占为己有。那时,我尽可以随意地打哈欠、伸懒腰,我过于庞大的身躯使我看起来像是在拥抱天空。
那时,一切生命被拥在我的怀里,我与它们和谐相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风是我的红颜知己。我是天底下最闲适自一由的,没有什幺困得住我。
可谁能想到人类能如此聪明?他们将各种古怪的东西涂抹在我身上,让我动弹不得,我的大半身躯因此被掩埋在黑暗中。随之而来的,便是人类无止尽的喧闹,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自一由——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啊......我累了,我早已疲累了。我的安息,由人不由己。
城市里没有自一由的土地。